楼主: 番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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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合] Lance.Amstrong自传『重返艳阳下』[Z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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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9-5 20:01:35 | 只看该作者
请问 番薯同志 连接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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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5 20:03:34 | 只看该作者
8 生存期 SURVIVORSHIP


8 生存期 SURVIVORSHIP


  我在病中时曾告诫过自己,永远不再骂人,不再喝啤酒,不再发脾气。我要做一个你希望见到的最了不起、最洁身自好的人。但是生活仍然在继续。事情总是发生变化,人们的愿望也总是落空。结果,你又喝了一杯啤酒,你又说了一句脏话。

  你该如何重返正常人的生活?这就是癌症过后我所面临的问题。“要把每一天当作你一生的最后一天来过,”这句老话对我根本不管用。真实的情况是,那句老话表达了人们的一种愿望,在实际生活中根本行不通。如果我剩下的日子屈指可数,我可能会做一个非常和善、无足轻重的小人,时刻只想着眼前的日子。相信我,我试着那样生活过。

  人们总把我的复出看作一场了不起的胜利,但复出在一开始却是场灾难。如果你在极端恐惧中生活了整整一年,而且天天担心会离开人世,那么你会觉得自己有资格永远在休假中度过余生。但是你实际上无法做到,因为你得回到你的家庭中,回到你的同龄人中,回到你的工作中。但是,我身上有一部分不希望我回到原来的生活当中。

  我们在1月份随美国邮政车队来到了欧洲。基克辞了职,把自己的小狗送给了别人,房子租了出去,收拾好了她的全部家当。我们在尼斯和摩纳哥之间的费拉角租了个公寓,然后我和车队出发去参加比赛,留下她一个人在家。自行车赛不是妻子和女朋友该去的地方。它是一种职业,与去办公室上班没有区别,而你是不会把妻子带进会议室的。

  克里丝汀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异国他乡,没有朋友,没有家人,而且她不会说法语。但是她像往常一样立刻做出了反应:进了一所法语强化培训学校,给公寓添置了家具,把眼前的生活视作一次历险,丝毫不感到害怕。她从来没有抱怨过。我真为她感到骄傲。

  我自己却不像她那么积极面对生活。我在赛场上的表现不尽人意,因为我得重新开始适应在欧洲各地比赛的艰苦性。我已经忘记了其中的酸甜苦辣。我上次来欧洲还是和基克一起来度假的时候,我们当时以旅游者的身份住在顶尖级旅馆中,但现在的生活又变成了吃难以下咽的饭菜、睡路边昏暗的膳宿公寓中那些破床、时刻在旅行途中。我一点也不喜欢。

  我的内心深处并没有做好准备。如果我生存期了解得更多一点,我也许会知道重返赛场的努力肯定会夹杂着心理问题。如果某一天我的表现差强人意,我总是说,“我受的罪太多。我刚刚做过3个手术,接受过3个月的化疗,过了一年地狱般的生活,这就是我表现不太好的原因。我和身体再也不是从前的状态。”而我本该说的话是,“嗨,今天只是骑得不好而已。”

  我骑在车上时,内心深处仍然对自己充满了怀疑,仍然有隐隐约约的反感。我现在的收入与以前相比少得可怜,而且我还没有新的赞助。我自嘲地将这称作“80%的癌症税”。我原来以为自己只要一骑到车上、宣布重返赛场,美国各大公司就会纷至沓来,而当它们没有出现时,我就责怪比尔。我都快要把他逼疯了,总是不停地问他为什么没有给我签下任何合同。终于有一天,我们在电话里吵了起来――我在欧洲,他在德克萨斯。我又开始抱怨他在拉赞助方面没有任何进展。

  “你听我说,”比尔说,“我给你另找一个新的经纪人。我再也受不了了。我知道你认为我需要你给我的这份工作,右我实际上根本不需要。我不干了。”

  我愣了一下,然后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再拿比尔出气,但我仍然对没有人愿意赞助我耿耿于怀。欧洲车队不想要我,美国公司也不想要我。

  我18个月以来参加的第一项职业赛事是历时5天的横穿西班牙的“露塔?德?索尔”赛。我获得了第十四名,引起了小小的轰动,可我仍然感到沮丧,感到不舒服。我以前总是骑在最前面,现在却只获得了一个第十四。而且,我非常不喜欢我在第一项赛事中引起的关注。我时刻担心自己的表现,因而时刻感到有压力,而媒体则让我分心。我真希望自己只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赛场上,一言不发地骑车,默默地与心中的怀疑作斗争。我只想骑在主车群中,重新找回腿部的感觉。

  两星期后,我参加了巴黎-尼斯自行车赛。这是除了环法赛以外最艰苦的分段赛之一,要在冬天恶劣的天气中连续骑上几天。正式比赛开始前还有一个“预赛” ――一个计时赛。这可以算是一种排名,预赛的结果将决定谁骑在主车群的前面。我列第十九名,这对一个刚刚从癌症中康复的人来说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但我却不那么看,因为我以前总是名列前茅。

  第二天早晨,我醒来时发现外面下着雨,而且寒风刺骨,气温只有零度。我一睁开眼睛就知道自己不想在那种天气里骑车。我闷闷不乐地吃着早饭,然后与其他队员一起讨论当天的战术。我们决定,如果我们的头号国手乔治?西恩卡皮落到了后面,我们就一起等他,帮他赶上去。

  在出发区,我坐在一辆汽车里,尽量保持体温,心中在想着自己是多么不愿意在那里。如果你在一开始就有这种想法,那么最后的结果自然也就好不到哪里在。我一走进车外的寒风中,心情就变得更加糟糕。我沉着脸戴上护腿,竭力不让雨水淋到我露在外面的皮肤上。

  比赛一开始是一段平坦的长赛段。雨水从侧面打来,而从侧面刮来的风让人觉得气温远低于零上2度。没有什么比在雨中骑一段漫长而平坦的道路更让人士气低落。起码在爬坡时,你的体温会稍微高一点,因为你得发力,但在平坦的道路上,你只会冷到骨头里。什么样的鞋罩都不管用。什么样的衣服都不够。在过去,我之所以能获胜就是因为我比其他选手更能忍受艰苦的条件。可是这一天不行。

  西恩卡皮的轮胎瘪了。

  我们都停了下来。主车群丢下我们向前冲去。等我们重新上路时,我们已经比领先的选手慢了20分钟,而在那种大风中,我们需要花费数倍的努力才能把落下的时间补回来。我在雨中向前骑着。

  从侧面吹来寒风穿透了我的衣服,我很难在沿着公路前进时稳住车。突然,我把手举到车把上面,挺直腰,将车拐到路旁。

  我停了下来。我要退出比赛。我要放弃这项赛事。我取下我的号码布。我想,我可不想这样度过我的一生,我快要冻僵了,浑身湿透,名誉扫地。

  弗兰基?安德鲁就骑在我的后面,他记得我挺直身子将车拐到路旁时脸上的神情。他能够看出,我可能有一阵子――甚至是永远――不会再骑车了。弗兰基后来告诉我,他当时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他完了”。

  等车队其他队员在这一赛段结束后回到旅馆时,我已经开始收拾行李。“我不干了,”我告诉弗兰基,“我再也不参加比赛了。我要回家。”我不在乎我的队友们是否能理解。我说了声再见,把行李包甩到肩上,扬长而去。

  放弃比赛与我身体上的感觉没有任何关系。我仍然很强壮,我只是不想留在赛场上。我只是不知道自己在剩下的岁月里是否只想这样在寒冷中忍着疼痛去骑车。

  我把电话打到基克的手机上时,她正在放学后采购食品。“我今晚回来,”我说。她听不清,因为信号不太好。我听到她在说,“你说什么?出什么事了?”

  “我回头再告诉你,”我说。

  “你受伤了吗?”她以为我摔倒了。

  “没有,我没有受伤,”我说,“今天晚上见。”

  几小时后,基克在机场接我。我们起初话都不多,坐到车上开车回家时,我终于开口道,“听我说,我只是非常不开心。”

  “为什么?”她问。

  “我不知道自己还剩下多少时间,但我不想将所有这些时间都花在自行车上。”我说。“我恨它。我恨这里的比赛条件。我恨离开你。我恨这里的生活方式。我不想呆在欧洲。我已经在露塔?德?索尔赛中证明了我自己。我已经证明了我可以重返赛场参加比赛。我现在不再需要向自己证明什么,或者向癌症群体证明什么,所以就这样吧。”

  我担心她会说,“那我的学校、我的工作怎么办?你为什么要让我搬到这里来?”可她从来没有那么说过。她只是平静地说,“好吧。”

  在回费拉角的飞机上,我看到哈雷?达维森的广告非常精辟地道出了我的感受。那广告上说,“如果我能重新开始生活,我会……”,下面列出了几样东西,比如,“多看一些日落”。我把那广告递给她说,“重返赛场的问题就出在这里。我的生活不应该是这样。”

  “我们先好好睡一觉,过几天再做决定,”她说。

  第二天,基克继续回语言学校上课,我则呆在家里无所事事。我独自在公、公寓里坐了一整天,甚至不愿意朝我的自行车看一眼。基克的学校有严格规定,上课时候不准接电话。我给她打了3次电话。“我受不了无所事事地坐在这里,”我说,“我已经和旅行社联系过了。就这么着吧。我们这就走。”

  基克说,“我在上课。”

  “我来接你。念那个学校只是浪费时间。”

  基克走出教室,坐到外面的长凳上哭了起来。她几个星期以来一直在为消除语言障碍而努力。她建起了我们的家,弄清楚了如何买东西,而且掌握了如何使用这里的货币。她还学会了如何遵守交通规则,如何在法国付过桥费。现在这一切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我赶到学校接她时,她还在哭。我吃了一惊。“你为什么要哭?”

  “因为我们要离开这里了,”她说。

  “你什么意思?你在这里没有朋友,没有工作,也不会说这里的语言。你干吗想呆在这里?”

  “因为我刚刚开始着手解决这些,我想把它做完。如果你认为我们需要回家,那我们走吧。”

  那天晚上又是疯狂地收拾行李,基克像我们刚刚抵达这里打开行李一样精力充沛地干着。我们在24小时里干的活比大多数人在两个星期里干的活还要多。我们把凯文?利文斯顿叫了过来,把我们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了他,有毛巾、银餐具、灯、罐、锅、碗碟、吸尘器。我告诉凯文,“我们永远不回来了,不会再用得着这些东西。”凯文并没有对我改变主意――他更了解我。他只是默不作声。我可以从凯文的脸上看出,他并不认为我的决定正确,但他什么也不愿意说。他一直在为我的复出担心。“多注意身体,”他说,“多保重。”他在我与癌症抗争的整个过程中一直陪伴着我,所以他惟一关心的是我的健康。当我把一个纸箱子给他搬到车上时,他非常全身心,我觉得他快要哭了。“拿着吧,”我说,把一个个装着厨房用品的纸箱递给他。“全拿去。”

  那是一场恶梦,我对当时那一幕惟一的美好记忆是基克――她在我的迷乱之际表现得那么平静。如果她冲着我大发脾气,我一点也不会怪她;她放弃了工作,搬到了法国,牺牲了一切,而几乎是一夜之间我又准备回奥斯丁,永远离开赛场。但是她仍然支持我。她对我表示了理解和支持,而且对我极度耐心。

  回到美国后,每个人都想知道我的下落。卡米卡尔的电话早晨8点钟响起的时候,他正在家中。打来电话的是一位法国记者。“兰斯?阿姆斯特朗在哪里?”那位记者问。克里斯说,“他在参加巴黎-尼斯自行车赛。”那位记者用蹩脚的英语说,“不,他停了。”克里斯挂上了电话。1分钟后,电话又响了―― 是另一位法国记者。

  克里斯打电话给比尔?斯泰普顿,但比尔说他没有我的消息。奥楚也没有。克里斯分别给我的手机和公寓打了电话,但是没有人接。他在电话上留了言,但我没有给他回话。我很少这样做过。

  最后,我从机场给克里斯打了个电话。我说,“我马上就坐飞机回来。我再也不想参加比赛了。我不需要那些破旧的旅馆,那种恶劣的天气,那种难以下咽的伙食。这给我带来了什么呢?”

  克里斯说,“兰斯,你做什么都行,但千万别胡来。”他平静地说道,想尽量给我拖时间。“不要接受采访。什么也不要宣布。千万别说你要永远退出赛场。”他提醒我。

  与克里斯交谈完后,我给比尔打了个电话。“我做到了,伙计,”我说,“我向他们证明我能够东山再起,我做到了。”

  比尔很冷静。“好吧,”他说。他已经和克里斯交谈过,知道了所有情况。他和克里斯一样,也在故意和我拖时间。

  比尔建议我先不要急着宣布退役。“兰斯,我们等一个星期左右再说,现在一切都太混乱。”

  “不,你不明白,我现在就想退役。”

  “兰斯,”比尔说,“我知道你想退役,没问题,但有些事情我们必须先讨论一下。我们先缓几天再说。”

   接下来,我拨通了奥楚的电话。我们的交谈非常具有代表性。

  “我退出了巴黎-尼斯赛。”我说。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要退役,再也不想回到赛场上了。”

  “今天先别急着做决定。”

  我和基克不停地倒着时差,终于飞回了奥斯丁。从我们走进家门好一刻起,我们家的电话铃声就没有断过。不断有人在找我,想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失踪了。最后,一切渐渐平息了下来。我和基克睡了整整一天时差,然后在市中心的办公室里见到了比尔。

  我说,“我不是来和你谈是否再参加比赛的,那已经不需要再讨论了。我不干了,我不在乎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比尔看着基克,而基克只是看着他,耸了耸肩。他们俩都知道我当时心情不好,最好不要和我理论。这时的基克又是疲倦又是失望,默不作声地坐在那里,但当她看着比尔时,有样东西传达给了对方。基克的眼神传达了一个信息:对他耐心点,他在有些不正常。

  比尔沉默了大约20秒钟后才开口。他说,“我们至少要发布一个声明,而且要正式宣布。我们按正常手续来做吧。”

  “就在报上发表一条消息可以吗?”我说。

  “恐怕不行。”

  “为什么?”

  “你知道那些赛事,那些什么露塔赛呀,巴黎赛呀,什么的?”比尔说,“美国人谁也没有听说过,这里甚至都没有人知道你已经复出。所以,你当然要举行一个新闻发布会,宣布你已经退役。我知道你认为自己重返赛场获得了巨大成功,我同意你的看法。我是说,你能做到这一步就已经是个奇迹。战胜癌症本身就是个奇迹。可是别人谁也不知道。”

  “我在露塔?德?索尔赛中获得了第十四名,”我为自己辩护道。

  “兰斯,”比尔说,“看样子你只会成为一个得过癌症、再也骑不了车的人。情况就是这样。”

  又是长时间的停顿。坐在我身旁的基克已经是眼泪汪汪。

  “嗯,”我说,“我不同意你的说法。”

  斯泰普顿巧妙地对付我:他列举了我在正式退役前还要做的数不清的事情。“我明白你想退役,”比尔辩,“可你打算如何退役呢?”他问我是否想搞一个直播新闻发布会,接着又说我们需要先和赞助商们谈一谈。然后他说,“起码你该参加一场告别赛吧。”我不能连一场美国告别赛都不参加就永远离开赛场。

  “干吗不参加6月份举行的全国冠军赛,把那当成你的告别赛呢?”他说,“你可以在那项赛事中获胜,你知道你能做到。那才叫复出,那才是人们会知道的事。”

  “我不知道,”我说,“我不想再骑车了。”

  比尔耐心地说服我推迟宣布退役。他每提出一个新的难处,就给自己赢得了更多的时间。他说,我至少不能在玫瑰自行车赛之前退役,而那将是5月份的事。

  最后,比尔渐渐说服了我。我告诉他,我会等一等再宣布退役的事,但是我想先何处几天。

  我的邮政车队非常耐心。汤姆?威瑟尔愿意等待。但几天变成了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又变成了一个月。我连自行车都没有拆包,让它继续留在车库里的行李包中,落满灰尘。

   我过着游手好闲的生活。我每天去打高尔夫,滑冰,去喝啤酒,然后就躺在沙发上,轮流搜索着电视频道。

  我去“居伊”餐馆吃德州墨西哥餐,将训练时要注意的饮食要点抛之脑后。我只要从欧洲回来,不管时差多么厉害,我一定会直接从机场去“居伊”餐馆,要上一份加了果酸酱的面卷饼,再要上几杯到格丽塔鸡尾酒或德州黑啤酒。我现在几乎顿顿在那里吃。我不打算再让自己受罪,我得到了第二次生命,一定要充分利用它。

  可这种生活索然无味,既不能使我感到轻松,也不能让我感到自由或快乐。它只是一种迫不得已的生活。我试图再现我和基克去欧洲度假时我曾经有过的心情,但这次的情况完全不同,我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真相是我为自己感到丢脸。我对自己缺乏信心,也为我在巴黎-尼斯赛事中的表现感到难堪。儿子,你永远不放弃。可是我放弃了。

  我当时的表现完全不像我,其中的原因就是生存期问题。那是一个非常经典的“现在怎么办?”的例子。我曾经有过工作,有过自己的生活,然后我病了。疾病完全打破了我的生活。当我试图重新回到我原来的生活中时,我缺乏方向,一切都已变了样――我应付不了。

  我恨自行车,可我又在想,我还能干什么别的事呢?去某个办公室打杂?我不知道自己还擅长于什么。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因此我只好暂时逃避,逃避我该担负起的责任。

  我现在知道,从癌症中幸存下来不仅仅牵涉到身体的康复。我的心和我的灵魂也需要康复。

  除了基克外,没有人理解这一点。她完全有理由为我打乱她的计划而痛苦或对我大发雷霆,但她保持着镇静。在我每天外出打高尔夫时,她一个人呆在家里,没有狗做伴,没有工作,一面翻看着报纸上的招聘广告,一面琢磨着我们该如何养活自己。我母亲非常理解基克的心情,所以会常常打来电话,专门和基克说话。她会问,“你怎么样?”

  但是,在我一连几个星期只知道打高尔夫、喝酒、吃墨西哥餐之后,基克终于忍不下去了。总得有人和我谈谈。有天早晨,我们正坐在版面的露台上喝咖啡。我放下咖啡杯,说,“好了,我们晚上再见。我得去打高尔夫球了。”

  “兰斯,”基克说,“我今天该做什么?‘

  “你说什么?“

  “你没有问我今天干什么。你没有问我想干什么,或者问我是不是介意你去打高尔夫。你只是说你要去做什么你关心过我该做什么吗?”

  “哦,对不起,“我说。

  “我今天该干什么?”她说,“我该干什么?你告诉我。”

  我一时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得做出决定,”她对我说,“你需要决定是否真的永远告别赛场,整天就这样打高尔夫、喝啤酒、吃墨西哥餐混日子。如果真是这样,可以。我爱你,不管你是什么,我都会嫁给你。可我需要知道你的决定,这样我才能安排好自己的生活,才能出去找份工作来供你打高尔夫。你得告诉我。”

  “可如果你不准备永远告别赛场,那么你就不能再这样乱吃乱喝,整天无所事事,你需要好好想想,因为你这样悬而不决不是你兰斯的做法。你不是原来的兰斯。我现在都弄不清楚你是谁。我爱你,但你需要好好想想。”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并没有生气。她说得完全正确: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是在游手好闲。在那一瞬间,我从她的里看到了退役后的我,而我不喜欢那形象。她是不会虚度一生的,我不能责怪她。

  她平静地说道,“告诉我,我们是否要住在奥斯丁。如果真是这样,我就去找个工作,因为我不能在你去的高尔夫时就这样坐在家里。我无聊极了。”

  要在平常,谁也别想这样和我说话。但她说话的野牛那么可爱,丝毫没有争吵的意思。基克知道如果有人冲我发脾气时我会变得多么固执;那是我由来已久的对别人指手划脚的反应。我不喜欢有人关心我,而每当有人关心我的事情时,我都会回击,不管这种回击是身体上、逻辑上还是感情上的。但是,她说这番话的时候,我没有感到受到攻击,也没有感到要为自己辩护,或者感到受到伤害,或者被人吹毛求疵。我只是能感觉到其中的真诚。她的那番话虽然听上去有讥讽的味道,却非常深邃。我从桌子旁站起身来。

   “好吧,”我说,“让我考虑考虑。”

  我还是去打高尔夫了,因为我知道基克并不反对我打高尔夫。问题不是高尔夫,关键是重新找回我自己。

  基克、斯泰普顿、卡米卡尔和奥楚背着我联合了起来,时刻悄悄讨论如何让我重返赛场。虽然我仍然说我准备退役,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我自己也开始动摇了。比尔说服我参加最后一项比赛――5月份在费城举行的美国职业冠军赛。

  克里斯?卡米卡尔飞到了奥斯丁。他看了一眼我的车库,见我的自行车仍然在包里,便摇了摇头。克里斯的感觉和基克一样,认为我需要从主观上决定自己是否属于赛场。“你又获得了生命,现在需要恢复以前的生活,”他反复说道。但是他知道我还没有做好重返赛场的充分准备,所以他给自己来奥斯丁找的借口是为美国冠军赛安排一个训练计划。此外,第二届“玫瑰自行车赛”在即,那虽然是围着奥斯丁市中心骑车的非正式比赛,但需要我至少身体情况良好。“你不能这样出去,”克里斯指着我的肚子说,“你不想让你的基金会丢脸吧。”

  克里斯坚决认为,不管我对退役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首先需要强化训练8到10天来恢复体力――我需要离开奥斯丁到别处训练。“我们出城去,”他说。“你在这里无法集中精力,分心的事太多,高尔夫太多。”

  我们考虑去什么地方合适。亚利桑那?太热了。科罗拉多?海拔太高。我说,“还记得北卡罗来纳那座嬉皮士小镇――布尼吗?”

  布尼位于阿巴拉契亚高山上,杜邦赛的线路经过那里,曾经给我留下过美好的印象。我曾在那里两次赢得过杜邦赛的冠军。我曾无数个下午在那里最高的山峰――也是杜邦赛最关键的爬坡赛段――白桦山上骑车、吃苦。那地方山势陡峭,但景色怡人。布尼其实是座大学城,里面住着的都是附近阿巴拉契亚州立大学的学生和教授。大学里有专门的训练设施,林中有许多可供租用的木屋,因此非常方便。

  我上网租了个木屋。接下来,我决定邀请我的老朋友鲍伯?罗尔当我的陪练。鲍伯38岁,热情开朗,以前是位公路车手,接下来转成了山地车手。有他陪我10天到是件开心的事。

  我们坐飞机来到了北卡罗来纳州的夏洛特市,然后驱车3小时进入山中。我们的第一站是阿巴拉契亚州立大学。克里斯已经联系好了那里的运动训练中心,让他们在固定自行车上给我做一些测试,看看我的身体状况怎么样。克里斯看了一眼我的肺活量和乳酪临界值,发现它们证实了他早已知道的结果:我太胖了,身体状况糟糕。在一般情况下,我的生理指标一直是最佳中的最佳。我的肺活量通常为85,现在只有64。

  克里斯对协助我们的阿巴拉契亚州立大学的教练说,“你看好了。等我们回来时,他就能达到74。他只需1周的时间就能做到。”

  克里斯知道我的身体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能做出反应,出现新的临界值。他觉得只需要几天的工夫,我就能回巅峰状态。为了给我一个挑战,他拿我在一星期中能否提高我的蹬腿力度――即踩踏板时所做的工――和我打赌。“我出100美元,赌你无法突破500,”他说。我接受了挑战。

  从那一刻起,我们每天的活动就只有吃饭、睡觉、骑车。春天刚刚来到山中,造成山中时常出现大雾和小雨,淹没了松林中的响声。我们每天冒雨骑车。寒气煎熬着我的双肺,我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变成一团白雾,但我不在乎。它让我感觉清净。我们沿着那些弯弯曲曲的小路骑行,其中大多数小道都没有铺沥青,有些甚至都没有出现在地图上。我们骑车越过砾石、未开垦的硬地、铺满松针的林地,穿过低垂的树枝。

  到了晚上,克里斯会准备上一大锅面片和烤土豆,然后我们就坐在桌子四周,狼吞虎咽地吃了那些东西,说一些不登大雅之堂的话。我们讲故事,回忆过去的时光、友谊的开始以及我职业生涯的第一年,然后大家开怀大笑。

  我每天晚上都会给家里打电话,克里丝汀能够听得出我又开始变成了原来的我,因为我很开心,爱说笑话,不再感到压抑。当我告诉她寒冷多雨的天气,或者告诉她我们那一天骑了多远时,我会放声大笑。“我真的感觉非常好,”我不无困惑地说。

  我开始喜欢这种专心致志的训练,白天拼命骑车,晚上睡在木屋中。我甚至喜欢上了那恶劣的天气。我仿佛又回到了巴黎-尼斯赛场上,正紧紧盯着那些战胜我的因素。在巴黎摧毁我的是那寒冷、潮湿的天气,而我现在却从相同的天气中得到了满足,就像从前一样。

  强化训练快要结束时,我们决定去骑白山。克里斯提出这个建议时,心里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因为曾经有段时间,那座山仿佛就属于我。那是座积雪覆盖的山峰,高5000英尺,骑车上非常艰难。我两次在杜邦赛中获胜,这都是至关重要的赛段。我还记得费力骑上山坡时的情景:道路两旁都是围观的人群,道路上还写着我的名字:“阿姆斯特朗,加油。”

  又是一个雾气腾腾、小雨绵绵的寒冷日子,我们一起出发,计划先骑上100英里,然后再回头去征服白桦山。克里斯会驱车跟在后面,这样一来,我们到达山顶后就能把自行车放在汽车后面的架子上,然后坐车回木屋吃晚饭。

  雨越下越大,我们在雨中骑呀骑,4个小时过去了,5个小时过去了。等我们来到白桦山脚下时,我已经连续骑了6个小时,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干的地方。但是,我从车凳上站了起来,开始向那山峰冲去,并且将鲍伯?罗尔甩在了后面。

  我开始爬坡时,看到了令我毛骨悚然的一幕:道路上仍然写着我的名字。

  我的车轮飞速驶过那些风吹雨打后已经发黄的白色字迹。我低头看了一眼,淡淡的字迹是:“兰斯万岁!”

  我继续往上骑,山势越来越陡。我奋力踩着踏板,使劲骑着,身上有种酣畅淋漓的快感。我的身体本能地对坡道作出了反应。我不同自主地站到了踏板上,加快了速度。突然,克里斯开车从后面赶了上来。他摇下车窗,开始给我鼓劲。“上,上,上!”他大声叫道。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加油,兰斯!加油,兰斯!”他喊叫道。我奋力踩着踏板,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短。我加速了。

  那次的爬坡唤醒了我身上的某些东西。就在我向上骑的时候,我回顾了自己的一生,想起了所有的转折点,我的童年,我早期的比赛,我的疾病,疾病又如何改变了我。也许是爬坡这种原始的行为迫使我开始面对我几个星期以来一直在回避的那些问题。我意识到,现在是结束找借口逃脱责任的时候了。动起来,我对自己说。只要你还能动,你就没有病。

  我又看了一眼车轮下的路面,看了一眼从轮胎上飞出的水珠,以及飞速转动的囹圄。我又看到了更多的已经淡化的字迹,看到了被雨水冲得已经模糊的我的名字:加油,阿姆斯特朗。

  我继续往上骑。我看到了自己的一生,看到了其中的轨迹、良机,当然也看到了其中的目的。这个目的非常简单:我这一辈子注定要体验这漫长而艰难的爬坡。

  山顶就在眼前。在我身后,克里斯可以从我在自行车上的姿势中看出我的心理在发生变化。他感觉到压在我心头的某种负担已经消失了。

  我轻松骑上了山顶,然后停住车。克里斯也停了下来,然后下了汽车。我们没有谈所发生的一切。克里斯只是望着我说,“我把你的自行车放到我的汽车顶上。”

  “不,”我说,“把我的雨衣给我。我要骑回去。”

  我又恢复了。我又成了一名赛车手。克里斯笑了笑后上了汽车。

  在下山的路上,我对那些美丽、祥和、充满灵性的高山几乎充满了敬意。回木屋的踟很费力,也很安静,但我的心中只有对自行车的热爱。到最后,布尼在我的心中几乎变成了圣地,而我则是来这里朝觐的。如果我再遇到巨大的难题,我知道我一定会回到布尼,在那里找到答案。我在那里骑车时,重新找回了我的生活。

  一两天后,我们回到了州立大学的训练中心,来测试我的蹬腿力度。我踩踏板的力量太大,连里程计都爆了,而车轮转动得太快,克里斯根本无法读出数字。他大笑着把100美元“啪”地一声塞到我手中。

  那天晚上吃晚饭时,我随口对克里斯说,“不知道我是否能参加亚特兰大奥运会。”

  “我们试试看,”克里斯说。

  那天晚上,我们开始认真计划让我重返赛场。克里斯打了几个电话,想给我找几具新的赛车车轮。然后他拨通了比尔?斯泰普顿,“做好准备吧。他回来时就像换了个人,变成了你我所熟悉的那个人。”

  但是,我并没有跳上车就赢得比赛的胜利。尽管我在赛场上的表现起伏不平,成绩也时好时坏,但我没有再让糟糕的时刻影响我。

  从布尼回来后,我每天都能从自行车上得到乐趣。每一天。即使在我感到身体不适、难受、受伤或试图恢复体力时,我也从来没有――一次也没有――再产生打退堂鼓的念头。

  我甚至把自行车带到了我的婚礼上。那次的布尼之行是1998年的4月,我和基克当年5月在圣巴巴拉喜结良缘。我们邀请了大约100位客人,在一家天主教堂举行了一个小小的仪式(基克是天主教徒),宣布对对方忠贞不渝,然后举行了一个舞会。整整一个晚上,谁也没有坐下来过,个个都在忙着跳舞。那真是个幸福的时刻,我和基克真不愿意让它结束。我们最后穿着结婚礼服和一些客人去了旅馆的酒吧,在那里喝鸡尾酒,抽雪茄烟。

  我们在海边的一所房子里住了几天,但那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蜜月,因为我从布尼回来后一直在进行艰苦的训练。我每天都骑车。我们回到了奥斯丁,参加玫瑰自行车赛。玫瑰自行车赛已经变成了一处重大事件,奥斯丁的一些街区衽了交通管制,沿街挂起了许多彩灯。我在一个新的领域赢得了胜利。当我走上领奖台时,基克兴奋得又是尖叫又是跳跃,就像那是环法自行车赛一产。我突然想到,她以前还从来没有看到过我获得任何比赛的胜利。“这算不了什么,”我耸了耸肩说,但我还是感到甜滋滋的。

  重新品尝比赛的滋味真是一种美妙的感觉。我在6月份正式宣布重新回到自行车圈中,并且在美国职业冠军赛中获得了第四名,获得冠军的是我朋友和队友乔治?西恩卡皮。

  一天早晨,我对基克说,“我该重返欧洲了。”她只是兴奋地点点头,然后开始收拾行李。问题是,我有可能会对她说“我们要回欧洲”,而当我闪到达欧洲时,我会说,“我们回奥斯丁吧”,而回到奥斯丁后,我又会说,“知道吗?我弄错了。我们要回欧洲。”她会毫无怨言地和我一起同行。什么事都别想难倒她。

  基克喜欢一个新地方和一种新语言给她带来的挑战,因此当我说,“好吧,我们再去欧洲试一次”时,她觉得比较容易。有些女人肯定会觉得那样做很难,因此我娶的不是那种女人。许多妻子可能最初就不会去欧洲,而我妻子却非常坚强。

  我和基克临时在尼斯租了个小公寓,她注册进了一家学校,开始重新学习法语,而我则继续参加各种比赛。我参加了环卢森堡赛――结果获得了冠军。第一赛段结束后,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基克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像她想象的那么激动,但现在的我要时刻提防重新重返赛场后会出现的心理障碍,因此我要时刻控制自己的感情和期望值。那只是项历时4天的赛事,高手们根本不会把这种赛事看作巨大的胜利。但这对鼓起我的士气却非常重要,因为这意味着我还能重新赢得胜利 ――而且还能给我带来一些国际自行车联盟的积分。我消除了最后一丝残留的怀疑。

  接着,我参加了历时1星期的环荷兰寒,获得了第四名。7月,我没有参加环法赛,因为我觉得自己还没有准备好参加那项历时3星期的艰苦的分段赛。相反,我充当了电视评论员,从公路旁目睹那年的比赛变成了环法赛历时最具争议、最痛苦的一届。法国警察在对一些车队队车的突击检查中,发现了一箱箱的 EPO和类固醇。车队队员和工作人员被关进了法国监狱,每个人都被室主任怀疑对象,车手们对官方使用的手段怒不可遏。在参加比赛的21支车队中,只有14 支车队完成比赛。一支车队被驱逐出境,另外6支车队退出了比赛来表示抗议。

  服用违禁药品是自行车运动或任何其他耐力运动项目中最不幸的事实。有些车队和车手无疑认为违禁药品就像核武器――他们要想在主车群中具有竞争力,就不得不服用违禁药品。我从来没有那种感觉,在接受过化疗之后,只要一想到再往身体内注入任何异物都会让我不寒而栗。总的来说,我对1998年的环法赛有一些非常复杂的感受:我同情那些被卷入进这场风波中的车手,其中一些车手我还非常熟,但我也觉得今后的环法赛会更加公正。

  整个夏天,我继续在赛场上稳步提高成绩。到了8月,我和基克已经对我将来在赛场上的表现充满了信心,决定在尼斯买一座房子。就在基克用结结巴巴的法语办理各种银行手续,购买家具,搬进我们的新家时,我和车队其他队员出发去参加历时3星期的环西班牙赛。这是世界上最艰苦的赛事之一,也是自行车三大赛事之一――环意大利赛、环西班牙赛、环法赛。

  1998年10月1日,在被诊断出患有癌症将近两年后,我骑完了环西班牙赛。虽然我只获得第四名,这个成绩却像我所赢得过的任何赛事同样重要。我在23天中骑了2348英里,只比第三名慢了6秒钟。获得冠军的是西班牙的亚伯拉罕?奥兰诺,他只比我快了2分18秒。更为重要的是,我差一点赢得了最艰难的山地赛段的胜利,当时寒风刺骨,气温低得滴水成冰。比赛非常艰苦,几乎有一半的车手退出了比赛。但是我没有放弃。

  在环西班牙赛中获得第四名对我来说不仅仅意味着重返赛场。我以前一直是位杰出的一日赛车手,而且我从来没有参加过任何历时3周的分段赛。环西班牙赛意味着我不仅重返了赛场,而且比以前更加出色。我现在有能力在世界上任何赛事中获胜。我到处参加比赛,赢得国际自行车联盟的排名分,几乎是一夜之间成了炙手可热的大人物。

   在我参加环西班牙赛时,基克也在接受一项耐力考验,这就是搬家。我们的公寓在3楼,她会先按电梯上来,把我们的东西――一箱箱的衣服、赛车装备、厨房用品――搬到电梯中,然后再坐电梯到楼下,把东西从电梯搬到大厅里,然后再把那些东西从大厅搬到公寓的大门口,最后再装到汽车尾箱中。她会开车去我们的新家,把那些箱子从车上卸下来,一个个搬上一长溜沿山坡修建的陡峭的台阶,把东西放进屋里。然后她会开车回到原来的公寓,重复这一过程,一次又一次。基克连着干了两天,直到她累得眼袋都露了出来。

  等我回到家中时,我的衣服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冰箱里装满了各种食品。基克递给我一套新钥匙。不知为什么,我莫名其妙地感到非常兴奋。那房子就像为我的那一年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我们成功了,我们在欧洲站稳了脚,我重新恢复了自己的运动生涯。基克现在己经会说一些法语,我们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有了在一起的生活,而这对我们来说意义重大。“哦,我的上帝啊,”她说,“我们成功了。我们从头做了一遍。”

  为了庆祝这一胜利,我们去科莫湖玩了几天。那里仍然是我最喜欢的地方之一。我为了善待我们自己,住进了一家豪华旅馆,并且亲自挑选了所住的房间,带了一个巨大的露台,可以看到周围优美的景色。我们睡觉、散步、享用美餐。

  最后,我们回奥斯丁去过秋天和冬天的节日。我们回到奥斯丁后不久,我就收到了美国车队经理约翰?布鲁伊内尔的一个电子邮件。他祝贺我在环西班牙赛事中取得的成绩。“我认为那个第四名已经超出了你的预料,”他写道。然后他写了一句非常有意思的话。“明年当你登上环法赛领奖台时,你会显得非常了不起。”他委婉地写道。

  这是那封邮件中的最后一句话。我把他的邮件保存到一张软盘上,然后将它打印了出来,看着那番话。环法赛?约翰认为我不仅是分段赛高手,而且认为我可以成为环法赛车手。他认为我能够取得整个赛程的胜利。

  这值得我认真考虑。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将那封邮件看了一遍又一遍。经过一年的困惑和自我怀疑之后,我现在非常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

  我想赢得环法赛冠军。

  九死一生的经历教给你的是,在一切呐喊过去之后,在沮丧和危机结束之后,在你接受患病这一事实并且为获得获得第二次生命而庆祝之后,从前的生活和习惯 ――像早晨有目的地刮胡须,有工作要做,有妻子要爱,有孩子要抚养――便成了将你的日子维系在一起的细线,而且正是这些细线使你的日子配得上“生活”这一称号。

  我喜欢布尼的一点是它呈现给我的景色。当我骑过一个突如其来的弯道时,我的眼前会突然出现异常美丽的风景,两旁的树木退到了一边,我可以看到30座连绵的高山,一直延伸到天边。我开始同样来看待生活。

  我想要一个孩子。我在病中时,做父亲只是下一个弯道过去后某个含糊不清的东西,也许是一种无法实现的梦想,一种永远失去的机会。但我现在的生活目标非常明确,就像远处那些山脉一样透明,因此我不想把体验一次做父亲的感觉再往后推。幸运的是,基克也和我一起做好了准备。尽管去年有许多波折,但我们心心相印,会维持这种甜美的和谐生活,也就是那种你想再添一个人,想再创造一个新生命的和谐生活。

  具有讽刺意义的是,这一过程在医学上几乎与癌症治疗一样复杂:它需要大量研究和计划,需要大量注射器、药物和两次手术。我已经没有生育能力。为了让基克怀孕,她需要接受体外授精(IVF),动用我在那不堪回首的一天储藏在圣安东尼奥的精液。

  我接下来要描述的是试图公开而真实地再现那一经历。许多夫妇对他们接受体外授精治疗守口如瓶,根本不想提及,那是他们的权利。我们不那么想。我们知道可能会有人批评我们对其中一些细节的描述太开放,但我们决定将它们公布于众,因为有那么多夫妇遭遇不育症,面临着无法建立一个完整家庭的恐惧。我们要让他们知道体外授精的详细经过,这样他们就能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我们虽然也觉得这有些难以启齿,但同时觉得这样做很值得。

  我们计划新年一过就开始努力得到一个孩子,我开始像当时研究癌症一样仔细地阅读介绍体外授精的文章,不停地在网上搜索或者向医生咨询。我们计划专程去纽约拜访康奈尔大学的体外授精专家。但是,随着日期越来越近,我们开始有了新的主意。这种经历本身在医学上就已经够没有人情味的了,而且我们已经厌倦了旅行。一想到要在纽约某家陌生的旅馆里住上几个星期,我们便感到那简直像化疗疗程一样缺乏吸引力。我们改变了主意,决定去找奥斯丁本地的一位体外授精专家――托马斯?沃恩大夫。

  12月28日,我们与沃恩大夫进行了第一次交谈。我们俩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下时,都有些紧张,我的脸上又习惯性地露出了基克所说的“在医院里的表情”――这是我在任何医疗机构摆出的表情:双唇紧闭,冷峻。基克会时不时地露出一丝笑容,来弥补我严峻的脸色,让沃恩大夫觉得我们适合做人父母。

  们开始谈起体外授精的过程时,我注意到基克微微有些脸红。她还不习惯医院的术语,但是在经历过睾丸癌之后,与陌生人公开讨论生殖器方面的问题对我来说已经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们离开沃恩大夫的办公室时,已经基本上有了一个大致的计划,同时为事情进展得如此迅速而感到吃惊――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基克2月份就能怀孕。时间安排非常重要,因为我们必须将婴儿的诞生与我的比赛日程安排协调好,如果我想赢得环法赛冠军的话。

  两天后,基克第一次走进X室。护士们将她绑在一张可推拉的X光台上,将一个折磨人的装置塞进她体内,开始喷造影剂。透视的主要目的是看看她有没有任何管道堵塞或其他问题。护士们手忙脚乱地试了两次后才成功,痛得基克忍不住哭了起来。但是,基克像往常一样对自己流眼泪很不耐烦。“我真是太没用了。”她说。

  第二天是除夕,也是她最后一个喝酒的夜晚。新年到来时,她发誓将永远戒掉酒和咖啡因。第二天早晨,基克宣布不再喝酒和咖啡,而且从那天起,她再也没有沾过一滴。我们希望孩子能健康正常。

   一个星期后,我们在医院有个约诊。我们以为那只是简单地见一见体外授精部的护士。错了。我们进去后,发现里面就像要做介入治疗――不是开玩笑。两张长桌并排摆在那里,一对对紧张兮兮的夫妇默默地握着对方的手。一位精力充沛的护士说她要给我们拍照存档,于是我们只好咬紧牙关,挤出笑容。然后,我们在那里坐了两个小时,接受性教育,观看精子爬上试管的旧电影。我们在中学都看过这些电影,根本不想再看一遍。

  护士给我们分发了咨询手册,然后开始一页一页地进行讲解。我在座位上局促不安,只好给基克画出一张又一张圆圈加斜线的“精子”图来取悦基克,或者悄声给她讲一些笑话。我告诉基克,我觉得自己像是在参加一场大家互不相识的聚会:“大家好,我叫兰斯,我没有精子。”

  我用胳膊捅了一下大鲵,示意她走,但我们一直没有能找到离开的合适时机。我们俩坐在那里,恨不得立刻逃之夭夭,但我们无法找到一个恰当而礼貌的借口。最后,我们再也呆不下去了。基克收拾起那些宣传手册,站起身,飞快地走出房间,我紧跟在她身后。我们冲出房间,像小学生那样疯疯癫癫地笑着跑到车旁,气喘吁吁地问对方我们是否还不够成熟,还不能为人父母。

  几天后,我们又回到体外授精办公室验血。基克一看到自己的鲜血被抽出来,脸色立刻变得煞白。我说她非常坚强,但我内心很同情她。她晕针,却还要在医院里住上几个星期。

  当天晚上,她打了第一针利普安。利普安是一种防止妇女排卵的药物,而她每24小时就注射10个单位――也就是说每天晚上要打一针,直到大夫们让她停止。对于一个晕针的人来说,每次打针都会让她惊恐万状。更为糟糕的是,她得自己给自己打针。

  每天晚上8点半,基克会准时走进卫生间,给自己的臀部打上一针。她第一次给自己打针时,手抖得太厉害,连注射器里的气泡都无法挤出去。最后,她狠狠拧了一下大腿,大声叫了一下,给自己打了一针。

  那个星期过了一半时,美国邮政车队来到奥斯丁接受风洞测验。我和基克带大家出去吃饭,但主菜刚上来,基克看了一下手表。正好是8点30分。她找了个借口,去了卫生间,如她所说,“像瘾君子一样给自己打一针”。

  在接受完风洞测试后,美国邮政车队要去加利福尼亚的一个训练营,而我也必须随他们一起去。这意味着基克有几天将独自继续怀孕计划。我不在家的期间,基克去了储藏着我精液的圣安东尼奥那家医院。我一直在会租金,每年100美元。

  那天早晨,基克一早就去了奥斯丁的体外授精科,领了一只很大的冰桶,将它放在身边副驾驶的座位上。她驱车1小时去了圣安东尼奥,费劲地将冰桶提进大楼,乘电梯来到13楼,一面等护士准备我们新的家庭成员冰冻着回奥斯丁,一面看着一本《美丽的家园》杂志。根据我的请求,护士将冷冻罐打开了一下,让基克看到了刻在小瓶子上的LA字样。

  “我默默祈祷了一声,希望那瓶子的主人不是什么叫拉里?安德森的家伙,”也接下来告诉我说。

  在回家的路上,她将车开得非常小心,还接了我询问好进展情况的几个电话。直到她将冰桶交给负责体外授精的医护人员后,我才感到放心。

  那完全不是我们所想象的那种烛光下的浪漫插曲,但我们现在已经为有孩子做好了一切准备。

  基克继续给自己打针。有天晚上,她请了几个女朋友到家里来吃晚饭,到了8点30分时,她的那些朋友谁也不相信她会真的去给自己打一针,于是她们和她一起进了主卫生间去观看。也许是因为怯场,也许是因为手指一滑,反正最后一瓶利普安掉在地板上碎了。她死死地盯着摔成碎片的玻璃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完全吓呆了,因为她知道得非常清楚,如果她错过一针,她就会错过整个疗程,就必须在下一个月从头开始。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她的朋友们赶紧把地上的碎片清理干净,免得狗将玻璃碎片吞进肚里。基克发疯似地在她的词本里翻找着值班护士的名字,最后将电话打到了她那里。那是星期六晚上8:45,基克含着泪水把情况告诉了护士。那位护士只说了一声,“哦,天哪!”她们分别开始打电话,看看城里哪家药店还开着。最后,基克找到了一家药店,赶紧开车过去。药店老板一直开着等她到来,并且在她离开时轻轻拍了她一下,祝她好运。

  几天后,基克去见沃恩大夫,做了一个超声波检查,看看她的排卵情况,以及卵子的大小。让基克独自一人去见大夫是件很困难的事。去医院的所有其他妇女都有自己的丈夫相伴,所以当她坐在那里翻看着《人物》杂志时,她能够感觉到别人在看着她,并且能够读出他们的想法:他们想知道为什么这么年轻的人居然也会需要接受体外授精,为什么她总是一个人来。

  沃恩大夫开始给她使用Gonal-F。这种药物能够刺激囊状卵泡,使她排出更多的卵子。从现在起,她每天得打两针:1针5单位的利普安,3小瓶Gonal-F。她告诉我说,她的身体曾经像个圣殿,现在却“又像插缝纫机针用的针垫,又像鸡舍”。

   Gonal-F是一种装在小玻璃瓶里的粉末,很难溶解。基克得拿一根针头很长的注射器――光是看到这根长针头都会让她头晕,抽出半针筒无菌水,敲掉那些小药瓶上面的头,将无菌水注射进每个小瓶。她将溶解后的注射液重新抽回到注射器中,手腕一抖,去掉注射器中的大气泡,再推一下注射器,将里面的空气完全推出针筒。最后,她将针筒里那可恶的药物注射进自己的臀部。

  1月22日,基克上午7点钟去见沃恩大夫。这次又得抽血,又得用针头。她尽可能将目光转向远处,盯着粘在墙上的漫画,心中在想,如果她连抽血都感到头晕,那么生孩子的时候她该怎么办?当天下午4点,她回到沃恩大夫的办公室接受第二次超声波检查,结果发现了12个卵子,而且个个发育正常。

  具有讽刺意义是的,就在她去做超声波检查的同一天,我从加利福尼亚去俄勒冈州见尼克斯大夫,接受半年一次的癌症复查。尼克斯大夫已经从印第安纳波利斯搬到了波特兰市,但我仍然找他进行定期复查。我情不自禁地想到:我在找某一种大夫的同时,她也在找另一种大夫,而且完全是出于不同的目的。但是,我们告诉自己,它们有一点相同:各自分别证实了生命中的奇迹。

  基克已经差不多可以接受手术,将卵子取出来了。手术的前一天,我回到了家中,让我们都长舒一口气。她那天又验了一次血,做了一次超声波检查,打了一针HCG――我在接受化疗期间让我时刻感到恐惧的一项血指标。但是,HCG对她来说却是好东西;它能让基克体内的卵子成熟,取出来。

  她于手术前36小时――也就是晚上7:30――在附近的一家小诊所打了针。针头非常长,不过打针的护士非常轻柔,基克则躺在桌子上发抖。

  那天夜里,基克梦见了刀和鸡舍。

  手术那天,我们早晨6点钟起床,驱车来到了手术中心。基克在这里换上了病号服:头上戴着蓝色的浴帽,身上穿着病人们穿的罩衣。麻醉师给我们解释了麻醉的风险,然后递人我们一叠授权书。我们紧张地在每一张授权书上飞快地签字,甚至包括那张允许大夫们有权在用针管取出卵子的传统方法失败后可以切开她的腹部、取出卵子的授权书。然后,基克就进了手术室。

  她几乎是被绑在了手术台上,双臂伸直,像是十字架。麻醉开始后,她就失去了知觉。这倒是好事。大夫用一根非常长的针和一根导管取出了她的卵子。

  她在恢复室醒过来时,看到我正低头望着她。“你躺在我身旁好吗?”她说。我上床躺在她身边,一直陪伴着她,而她则时睡时醒地折腾了一小时。最后,刀子终于完全清醒了,医院允许我们回家。我用轮椅推着她来到停在外面的汽车旁,然后,我平生第二次开车时没有超速。

  基克周末一直在休息,要么睡觉,要么看电视,而我则忙着做饭、照顾她。巴特?奈格斯的妻子巴巴拉来看我们,带来了一些鲜花和一盒鸡蛋。“因为你们没有鸡蛋了,”她说。基克现在一笑就痛,但是我给她打的那一针黄体酮更痛。大夫的最新医嘱是每晚给她打一针黄体酮,注射器的针头又长又亮,只好由我来给她打这一针。

  2月1日,沃恩大夫打来电话,报告授精的进展情况。他们解冻了我的精子,采用一种被称作ICSI(细胞内注射)的技术,给基克的卵子授了精。简单来说,他们给每个卵子注射了一个精子。他说,我们总共有9个受精卵,其中6个没有任何毛病,两个有可能成活,一个已经破裂。我们决定挑选那3个那些没有问题的卵子植入基克的子宫,然后,将另外3个冷冻起来。想到我们在把自己未来的孩子冷冻起来,那可真是种奇怪的感觉。

  我们挂上电话后,又感到一阵恐慌。我不由自主地说道,“如果3个都存活的话,我们该怎么办?”我们就可能同时有3个到处尖叫乱跑、用匙敲桌子的小家伙。

  卵子取出3天后,我们回医院接受“植入”手术。这只是医学界非常普通的一个术语,而对于我们俩来说却是结婚后重要的一天。我们被领进手术区,胚胎学家贝丝?威廉逊解释说,她整个周末都在忙着给我们那些胚胎授精。她说在给那些精子解冻后,她很高兴地看到它们还活着,还在流动。这让她松了口气,因为低温冷藏后的结果并非总是这样。她说授精过程很正常――她甚至还给我们拍了一些照片。“这是集体照,”她兴高采烈地说,指3个受精卵在一起的模模糊糊的形象,然后是每个卵子是单独照片。那些胚胎有8个细胞,分裂情况正常。

   “是男孩还是女孩?”基克问。

  威廉逊大夫说,在这个阶段,要想知道性别就只有取出一个细胞,进行DNA化验。我要办的各种手续会多得我永远做不完。“哦,不必了,多谢,”我说,“我们宁可留一些悬念。”

  贝丝出去后,一位护士拿着两套手术服进来――一套给基克,另一套给我。我们换衣服时,基克说,“你看上去就像电视连续剧《急救室》中的某个猛男。”我们笑着请沃恩大夫给我们拍张照片,以纪念我们没有孩子的夫妇生活的最后一刻。然后,我们走进了一个光线昏暗的手术室,里面的灯光被刻意调暗,以便尽量让人感到放松。我们并不紧张,我们只是感到兴奋,两个人都像傻子一样值得傻笑着。最后,手术大夫告诉胚胎移植大夫,里面的一切都已准备好。他们走了进来,注射器里装着我们的3个胚胎。我坐在基克身旁的一张凳子上,将手伸进被单,握住她的双手。

  手术5分钟就结束了。我们在那5分钟里一刻也没有将眼睛从对方脸上移开。

  接着,医护人员非常小心地将基克抬到轮床上,将她推进了一个小恢复间,她得在那里一动不动地躺一个小时。我平躺在她旁边的一张床上。

  我们就这样一起躺在那里,望着天花板,互相拿三胞胎取笑对方。

  1小时后,一位护士进来说,基克两天内任何事情都不能做。我小心开车回家,将她抱到床上,照料着她。我将她的午饭装在托盘上,晚饭则在桌上放好漂亮的餐巾。

  “阿姆斯特朗,5口之家。”我说。

  我像餐馆领班一亲伺候着她,只许她在吃饭时才坐起来,而在色拉和主菜上来之间,我会让她躺到沙发上。她给我起了个绰号――“监护人”。

  基克第二天早晨醒来时,我在亲吻她的腹部。那一天,她开始服用我们“孵化药”的一些药物。胚胎专家们在移植那些受精卵之前,在每个卵子上穿了一个微小的孔,而那些孵化药物和那微小的孔将帮助那些胚胎从卵泡中孵化出来,植入体内。

  我们要等到两星期后,也就是2月15日,才能知道基克是否真正怀孕,我们都快等不及了,不停地想看看她有没有感觉到任何变化,但是一想到她一连几个星期都在吃药打针,我们又很难将她与“正常”状态做个比较。“你有没有不同的感觉?”我总是焦急地问她。“应该是什么样的感觉?”我们时刻都想知道。

  “我有吗?”她会问。

  受精卵植入后的第11天,基克一早就去了医院,要抽血检查她的HCG情况。她非常紧张,在去医院以及回家的路上关掉了车上的收音机,默默地祈祷着。化验结果将在下午1:30分出来,于是我们便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然后冲澡,为去欧洲收拾行李,以此来消磨时间。

  基克正准备出去遛狗时,电话响了。我抓起电话说,“哦――哦”,然后听着,热泪盈眶。我挂上电话后猛地将她搂在怀里,紧紧地抱着她。“宝贝,你怀孕了。”基克搂着我说,“你能肯定吗?”我放声大笑,接着我们两个人又都哭了起来。

  已经知道她怀孕后,接下来的问题便是她会有几个孩子?我乐滋滋地说我希望是三胞胎。“越多越好,”我说。

  基克眨巴眨巴眼睛,“我丈夫不是想象力丰富就是以折磨我为快。”

  “我在想象你带着三胞胎乘坐国际航班,飞行11个小时的情景,”我说,“你想想看,筋疲力尽、心情紧张、无法入睡。”

  基克做任何事情都非常仔细。她注意饮食结构的平衡,每天散步4英里,服用产前维生素,睡午觉。她买了一大摞怀孕方面的书籍,我们还去看了摇篮。朋友们总是问她有没有生病,而她没有。实际上,她身体的感觉非常好,甚至开始怀疑医院是不是把她的验血结果与别人的结果混在了一起,她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怀孕。

  她在家做了一次怀孕测试,想消除自己的担心。结果,代表怀孕的两条直线立刻窜了上去。

  “好了,只是检查一下,”她说。

  最后,我又得随美国邮政车队回欧洲了。基克留在美国,因为她还要再接受几次检查,不过她会尽快赶到国外与我会合。3月5日,她做了个超声波检查,以确定她怀有几个孩子。在我的念叨之下,她已经几乎认定自己将生下三胞胎,然而超声波检查却显示我们将只有一个健康的孩子。不是双胞胎,不是三胞胎。她松了口气,但也有一丝失望,不是因为她希望我们能有三胞胎,而是因为她不由自主地有一隐隐约约的失落感,想知道另外两个胚胎究竟出了什么事。基克问沃恩大夫我们是不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使得另外两个胚胎没有能存活下来。他说绝对不是,并且说有些事情很自然但又无法解释,甚至在一切都严格按无菌、科学的程序来办的情况下也一样。

  接着,沃恩大夫说,“他的心脏跳动非常有力。”

  他指着显示器上一个闪动的小亮点――整个亮点都在闪动。基克笑着说,“肯定不是我的基因让他以及跳得那么有力。那是兰斯的基因。”沃恩大夫将那张模糊不清的亮点照片打印了一份,让基克带到欧洲给我。

  两天后,基克抵达了尼斯。她把照片递给我。我久久看着那张照片,充满敬意,完全被迷住了。那代表以及跳动的亮点让我比任何时候都更觉得自己充满活力。它让我觉得自己像布尼山一样圣洁、神圣,让我终于觉得自己已经生存了下来。

  “要骑得像风一样快,”基克对我说,“阿姆斯特朗爸爸得养家糊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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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5 20:16:28 | 只看该作者
9 环法赛THE TOUR


9 环法赛THE TOUR


  生命是漫长的――而且充满了希望。但是,“漫长”只是相对而言:当你骑在车上爬坡时,一分钟会像一个月那么长,所以没有多少比赛显得像环法赛那么漫长。究竟有多长?长得像闪闪发亮的高速公路护栏一样一直通向虚无,长得像夏天那没有篱笆、一望无际的牧场,长得像从比利牛斯山脉中某座冰天雪地、嶙峋的山峰上了望周围的3个国家一样。

  人们很容易认为环法赛不值一提:不就是200名车手在3个星期内冒着酷暑绕着法国骑一圈吗?当然,其中还包括山脉。根本就没有理由来做这种蠢事,惟一的理由是有些人――也就是说像我这样的一些人――需要靠发现自己的耐力究竟到什么程度来证明自己的价值(我可以接受这个观点)。这是一场毫无意义的受苦的比赛。

  但是从我的角度来看,我认为可以将环法赛算作世界上最具骑士风度的运动项目。当然,它对我还意味着生计。

  简单地介绍一下环法赛的历史:自行车是工业革命时期发明的,同时问世的还有蒸汽机和电报。第一届环法赛于1903年举行,起因是《汽车报》刊登的法国体育新闻界提出的一个挑战。参加比赛的60人中,只有21人骑到终点,但这一事件立刻引起了全法国的注意。估计有10万人排列在通向巴黎的道路两旁观看,而且这项赛事从一开始就充满了尔虞我诈:饮料里被人加了酒,图钉和破瓶子被领先的车手扔在道路上,不让后面的车手追上他们。早期的车手必须自己带吃的和各种装备,他们的自行车只有两个齿轮,而且他们得用脚来刹车。1910年第一次加进了山地赛段,(刹车也第一次问世),主车群要骑车穿过阿尔卑斯上,尽管野兽有可能会攻击他们。1914年,环法赛开始的那一天也正是费迪南大公遇刺的同一天。比赛结束后的第五天,战争席卷了车手们刚刚征服过的同一条阿尔卑斯山脉。

  今天的环法赛已经成了高科技的结晶。那些自行车轻得你可以用一只手将它们举过头顶,车手们配备了计算机、心率监测器,甚至对讲机。但是它最根本的考验并没有改变:谁能够最好地战胜艰辛,有精力继续往前骑?在经历过那么多磨难之后,我不由得感到自己非常适合参加环法赛。

  1999年赛季开始前,我去印第安纳波利斯出席一个让公众关注癌症的晚宴,然后顺便去医院看望我的那些癌症朋友。斯科特?夏皮罗说,“这么说,你又开始参加分段赛了?”

  我说是的,然后我问了他一个问题。“你认为我能在环法赛中获胜吗?”

  “我不仅认为你能获胜,”他说,“而且我期待着你获胜。”

  但我不停地摔下车。

  1999年自行车赛季刚开始时,我几乎一败涂地。在当年的第二项赛事――瓦伦西亚赛中,我从车上摔了出去,差一点摔断肩膀。我只好休息了两星期,但我回到赛场后不久又摔了一次:我在法国南部的一次训练中,被一位年迈的妇女开车从侧面过来将我撞倒。在巴黎-尼斯赛事和米兰-圣雷摩赛事中,我就像恶运缠身的狗一样在恶劣的天气中挣扎,只获得非常一般的成绩。我把这算作赛季刚开始时自己还没有进入状态,然后参加下一项赛事――结果我又摔倒了。在第一个赛段的最后一个拐弯处,我冒雨冲到了前面。车轮在一块黑乎乎的油斑上一滑,我摔到了车下。

  我回到了家中,问题是我的技术太粗糙,于是我花了整整两个星期来改善自己的技术,直到我认为能够重新参加比赛。当我重新回到赛场上后,我没有再从车上摔下来过,并且终于在萨尔特分段计时赛中获得了胜利。我的成绩也开始不断提高。

  有意思的是,我在那些一日赛中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出色。我不再是以前那个好斗、静不下心来的年轻车手。我在赛场上虽然仍像以前一样认真,但我的风格和技术要比以前细腻得多,不像以前那样明显地好斗。无论是从心理上、身体上还是感情上,我都有了不同的动力――这动力便是环法赛。

  我愿意牺牲整个赛季来为环法赛做准备。我把一切都押在这项赛事上。我没有参加任何一项春季经典宽带,也就是那些国际自行车巡回赛的核心赛事,而是精心挑选了一些能帮助我在7月份调整到最佳状态的一些赛事。没有人能够明白我的举动。在过去,那些经典赛事可以说是我的看家本领。我为什么不再参加那些我以前获胜的赛事呢?终于,有位记者走到我面前,问我是否参加任何一项春季经典赛。

  “不参加,”我说。

  “为什么?”

  “我在为环法赛做准备。”

  他冲着我傻笑着说,“哦,这么说你现在成了环法赛型车手了。”就像我在说笑话一样。

  我只是看着他,心中在想,伙计,我们等着瞧吧。

  不久后,我在旅馆的电梯里碰到了米盖尔?安杜兰。他也问我在干什么。

  “我花很多时间在比利牛斯山中训练,”我说。

  “为什么?”他问。

  “为了环法赛。”

  他颇感意外地扬起了眉头,但是没有说什么。

  邮政车队的每个队员都像我一样全力以赴于环法赛。邮政车队的队员名单如下:弗兰基?安德鲁是位身材魁梧、强壮有力的冲刺型车手,也是我们的队长,经验丰富,颇有成就,从我十多岁时就了解我。凯文?利文斯顿和泰勒?汉米尔顿是我们两位出色的年轻爬坡高手;乔治?西恩卡皮是美国职业赛冠军,也是另一位像弗兰基一样的冲刺型高手;克里斯?范德威尔德是位出色的全能型车手;帕斯卡尔?德拉米、乔纳森?沃特斯和彼德?迈内特-内尔森则是我们最忠诚的“仆人”,会毫无怨言地一连高速骑上几个小时。

  将我们组合在一起的是我们的经理约翰?布鲁伊内尔。布鲁伊内尔是位面无表情的比利时人,以前曾参加过环法赛。约翰知道要想赢得环法赛的胜利,我们都需要做些什么准备;他在自己的运动生涯中曾获得过两个赛段的胜利。在1993年,他创下了当时环法赛上速度最快的分段赛纪录;在1995年,他超过安杜兰,第一个冲进列日,获得了赛段胜利。在那次比赛中,只有他和安杜兰骑在最前面。他一直跟在安杜兰的身后,快到终点时才冲刺,超过了安杜兰。他是位非常聪明、非常有实力的车手,知道如何战胜那些更为强大的对手,而且他把这种百战百胜的战术带到了我们车队。

  约翰提议我们办一个训练营。我们听从他的安排,毫无怨言,分别在阿尔卑斯山和比利牛斯山中训练了一个星期。我们熟悉环法赛的山地地形,练习我们将要面对的山坡,在各种天气中每天坚持骑7个小时。我们在山地赛段练习时,我尤其注重与凯文和泰勒的密切合作,因为他们是我们车队的爬坡高手,我将主要靠他们帮助我征服那些山坡。在大多数其他车手进行修整或者参加经典赛的时候,我们却在恶劣的条件中练习爬坡。
约翰和我的一个笑话。那是1月份在比利牛斯山上,雨水每天都像撒尿一样下个不停。每天那些辛苦的爬坡练习不免让我情绪低落,而约翰则坐在暖和的汽车里跟在后面,而且通过对讲机和我交谈。

  有一天,我打开对讲机,说道,“约翰。”

  “是我。兰斯,你有什么事?”

  “我明年还是参加经典赛吧。”

  从那天起,我每天都这么说。不久,约翰便知道了我要说什么。

  “约翰。”

  “让我猜一猜,兰斯,”他会毫无表情地说,“你明年要参加经典赛。”

  “对。”

  如果不是在阿尔卑斯山或者比利牛斯山上训练,我就会独自训练。我无论做什么都有自己的目的。我和基克日复一日地只想着两件事:环法赛和有一个健康的孩子。其他一切都是次要的,也是不必要的分心事。但我们这种单纯的专注中有着一种平静。

  我全力以赴。我像坐在数学、科学、化学和营养学课堂上一样解决环法赛这个难题。我用电脑来计算我的体重与自行车重量之间的平衡,分析自行车在不同赛段中仍然可以挖掘出的速度,试着找到能让我比所有其他车手更快地到达终点线的方程式。我保留着仔细做出的反应我训练情况的电脑曲线图,校定距离、蹬腿力度和极点。

  就连吃东西也变成了数学化。我用计量器来计算我的代谢物摄入量。我在厨房备了一台小秤,每天吃多少面片和面包都要称一下。然后,我要计算蹬腿力度与我摄入的热量之间的比例,这样我就能精确地知道每天该吃多少东西,消耗掉多少卡路里。只要摄入的热量小于消耗的热量,我就能减轻体重。

  癌症给我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益处:癌症完全改变我的体形。我现在比以前削瘦了很多。在我以前的照片中,我看上去像个橄榄球员,脖子粗,上半身魁梧,这使我骑在车上像有着用不完的力气。但自相矛盾的是,我的力气在山地上又妨碍了我提高速度,因为将那样的体重拉上山耗费太多的力气。我现在几乎到了消瘦的地步,结果我骑在车上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我的身体瘦了,但我的精神更加饱满。

   人们怀疑我能够成为一名出色的环法赛车手,主要是因为我的爬坡能力。冲刺是我的强项,但爬坡是我的弱点。埃迪?墨克斯多年来一直要我减轻体重,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体重减轻5磅在爬坡时就能轻松得多――而我的体重减轻了15磅。这正是我所需要的。我成了爬坡能手。

  我每天早晨起来后吃的早餐都一样,穆兹利加面包和水果,除非某一天的训练时间特别长。如果是那样,我就会吃一盘炒鸡蛋白。在我吃饭的时候,基克给我的水瓶罐水,然后我在8点钟离开家门,与凯恩和泰勒一起训练。在大多数日子里,我都不吃午饭,会一直骑到下午3点。回到家后,我会冲个澡,躺下来睡到晚饭准备好。我会在傍晚时分起来,称一下面片的重量,和基克一起吃晚饭。

  我们什么都不干,哪里都不去。我们只是吃饭,然后上床睡觉,以便让我第二天早晨能够起来继续训练。这就是我一连几个月的生活。有时候,基克的一些朋友会说,“哦,你们住在法国南部,真是太棒了!”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们怎么生活。

  在我训练的时候,基克会出去办一些事,或者在阳台上休息。她觉得尼斯是孕妇最理想的地方,因为她可以散步到那些露天市场去买新鲜水果和蔬菜。我们在晚上会翻看介绍怀孕知识的书籍,记录孩子的成长。起初只有针头那么大,然后如柠檬般大小。基克第一次很难扣上牛仔裤钮扣的时候,那真是个大日子。

  基克和我都全身心地投入在我们要实现的目标上。自行车运动是一项非常艰苦的工作,基克对此充满了敬意。“祝你今天工作顺利,”我每天早晨离开家时,她都会这么说。如果我们俩对这种生活方式不是这种同样忠心耿耿,那么它不可能成功。如果她感到无聊、感到被欺骗或者感到不满,我们就不会平静地度过那几个月。她完全可以成为一名队中的“仆人”,她与我的训练就是这样密不可分。

  凯文能够看得出来,因为他是我们最好的朋友,而且在尼斯也有一套公寓。他和我不同,在欧洲回到家时没有人迎接他。当他从一场比赛或从训练营回来时,迎接他的只有空空荡荡的公寓,有时候甚至还有变质的牛奶。我有干净的衣服,干净的家,有猫,有狗,有我想吃的一切。但是基克为此付出了艰辛的劳动。我以前在欧洲总是不舒服,而且总是感到孤独,而现在结婚后,我开始爱上了这种生活。

  有时候我也会碰到爆胎的情况,而且恰好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这时,我便会给家里打电话,基克就会来找我。有时候,她会在下午开车来到山中,给我带来“给他力”和吃的东西。她已经对自行车项目了如指掌,因此能够给我们提供帮助。她知道我需要什么,以及什么时候需要,哪些日子里训练情况不佳,什么时候应该和我聊聊,什么时候不去烦我。

  在那些真正艰苦的训练日里,她会坐立不安地等待着看看进展如何,因为她知道我的准备工作多么细心,完成训练计划对我多么重要。如果训练情况不佳,她能够理解我的失望和我的牢骚。

  4月底,我参加了一项重要的经典一日赛――阿姆斯特丹电讯黄金赛,来测量一下我的状况。我一出发就觉得自己像变了一个人,骑在车上比以前有力。那天大多数时候我都在与荷兰车手迈克尔?博格德展开激烈竞争,他被认为是世界上顶尖车手之一。

  剩下最后10英里时,我骑在前面,博格德紧跟在我身后。我现在已经知道,或者至少认为自己知道,我会在终点前的最后冲刺中战胜他。我对此可以拿我的健康打赌。我就这样充满了信心。

  我开始了最后的冲刺――接着,博格德冲了上来。他与我并驾齐驱,我们一起冲过最后几百码――结果我输了,只输了1厘米,还不到车胎的宽度。

  我身心交瘁。我一直认定自己能赢,但真正给我最大的打击是博格德被普遍认为是环法赛的夺标热门人物。我们并排站在领奖台上时,我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这个结果对我的环法赛训练计划意味着什么。我突然倾过身去对迈克尔说,“我要在7月份向你报这一箭之仇。”

  他不解地看着我,“你在说什么?现在才4月。”

  我重新回到训练场上。我你从来没有骑过车一样发疯般地训练,翻越我能见到的每一座山丘。尼斯周围大约有50个非常不错但也非常艰苦的坡道,而且每条坡道的长度都超过10公里。它的难度在于车手不是每隔一会儿爬一个坡,而是要反复不断地爬坡。我会在一天当中练习3种不同的坡道,一连骑上六七个小时。一段 12英里长的坡道要花费大约一个小时,所以你可以想想我的训练是什么样了。

  别人在休息的时候,我在骑车;有时甚至在我的队友们休息的时候,我也在骑车。有个日子我赢得特别清楚。那是5月3日,欧洲那种阴冷的春日,气温很低。我朝阿尔卑斯山骑去,约翰开车跟在我的后面。这时,天上下起了冻雨,气温也降到了零度。我不在乎。我们站在公路旁,看着四周的景色以及恶劣的天气。约翰说我们那一天休息算了,但我说,“不,我要骑。”我独自一人一连骑了7个小时。要想在环法赛中获胜,我就必须在其他人不愿意骑车的时候愿意骑车。

  尼斯最艰苦的赛段是“圣母山口”,一段非常著名的8英里坡道,比尼斯城要高。从我们家几乎都能看到它,就在那些高耸入云的山丘后面。“圣母山口”太艰难,你不可能时刻去那里训练,但它却是比赛状态的一个很好的测验。大多数人一个赛季去那里训练一到两次。我每个月去骑一次。

  汤姆?罗明戈多年来一直是世界上顶尖车手之一。他当年住在摩纳哥时,就将“圣母山口”当做他的训练测验,并且一直保持着征服它的最快纪录 ――31分30秒。凯文?利文斯顿可以说是我们邮政车队最佳的爬坡车手,有次仅用了32分钟。我在1998年赛季重返赛场的开始阶段,征服“圣母山口”需要36分钟。但是我知道,要想赢得环法赛,我就必须大大缩短这个时间。

  “我要突破31分钟,”我有一天告诉凯文。

  这对一个当时甚至连35分钟都达不到的人来说,这不免有些在说大话。

  “你疯了。”凯文说。

  但是我将时间缩短到了34分,然后是33分。终于,我有天下午骑出了32分30秒的成绩。环法赛开始前,我和凯文最后一次去骑“圣母山口”。

  那天非常闷热,而且潮湿,几乎没有什么风。我们向海拔3000英尺、被云雾笼罩的山顶骑去。剩下最后一英里时,凯文的轮胎爆了。在他停下来换轮胎时,我继续向前骑。我到达山顶时,朝车把上的计时器看了一眼。

  我等凯文赶上来。当他气喘吁吁、为爆了车胎而恼火地赶到山顶时,我让他看了我电脑上的时间。这个时间对环法赛意义重大。“天哪,”凯文说,“这太可怕了。”

  基克知道我每次去骑“圣母山口”都会是个重大的日子。我在吃早饭时就已经绷着脸,集中注意力了。我回到家时,她在大门口等着我,急于知道结果如何,想知道我是高兴还是沮丧。奥楚正好来看我们,也在焦急地等待着。

  我笨手笨脚地进了屋,脸色严峻。

  “怎么样?”她问。

  “天气糟透了,”我说。

  “啊,”她说。

  “是啊,”我说,“我只骑出了30分47秒。”

  她一下子搂住了我的脖子,奥楚拍了一下我的后背。

  “吉米,我已经准备好了,”我说。

  几天后,奥楚回到了美国。他告诉每一个愿意听他说话的人:我将赢得环法赛冠军。

  我开始为环法赛收拾行李。我心里非常紧张,强迫自己去注意每一个细节。我和基克把我所有的东西摆出来,然后将它们小心整齐地放进箱子里。我坚持要按某种方式打包。我骑车时穿的短裤都被卷在一起,整齐地排成一条直线。我的鞋盒必须放在正确的地方。手套要塞在某个特别的角落,护肘则放在另一具角落。一切都必须井然有序,这样我一眼就能看出我为各种天气准备了各种衣服。

  我们赶到巴黎参加环法赛的预赛,其中包括一系列体检和违禁药品检测,以及聆听环法赛组织者的长篇大论。每位车手都得到了一本环法赛“圣经” ――一本指南,上面列出了整个线路和各个赛段,其中有路线图,以及补给区在什么地方。我们开始安装自行车,更换车把手,看看鞋底的防滑钉是否与踏板相吻合。有些车手对车的状况比其他车手随便一些,但我非常仔细。车队的其他人都叫我“毫米先生”。

  在赛前的媒体宣传中,我们的美国邮政车队被认为是一支无望夺魁的车队。谁也不认为我们会有机会获胜。人们谈论的核心人物是新科世界冠军亚伯拉罕?奥兰诺。人们谈论迈克尔?博格德,他在阿姆斯特丹电讯赛中战胜了我。人们谈论瑞士的亚力山大?祖尔和西班牙的费南多?埃斯卡廷。人们谈论那些因成为违禁药品调查牺牲品而没有参加比赛的人。我只是个配角,只是一位感人的美国癌症幸存者。似乎只有一个人认为我有能力获胜。比赛开始前不久,有人问米盖尔?安杜兰,他认为谁有可能获胜。也许是因为他还记得我们在电梯里的那次交谈,也许是因为他知道我训练多么刻苦,他回答说,“阿姆斯特朗。”

  环法赛的第一分段赛是一个简单的预赛――在福厄山镇举行的一个计时赛。这座小镇有座褐色城堡和一个中世纪主题公园。预赛有些像排名体系,目的是将那些速度较快的车手与速度较慢的车手分开来,同时决定谁骑在主车群的前面。比赛虽然只有8公里,却是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的较量。你必须从一开始就冲刺,充分发挥你的各项优势,否则你还没有开始就已经落到了后面。那些想参加总积分比赛的车手必须在预赛中排进前三名或前四名。

  整个赛段首先是5公里冲刺,然后是一个大山丘,700米长的一段坡道――你必须竭尽全力。过了一个大弯道后,前面又是平坦的冲刺,直到终点。这样的对像我这样的力量型车手非常有利,同样也非常适合了不起的安杜兰。安杜兰曾经骑出过8分12秒的纪录。

  总而言之,整个计时赛应该不超过9分钟,最大的难点是那座山丘。你不想把所有力气都花在前5公里冲刺中,然后在爬坡时一败涂地。而且还要制定出战术:我在爬坡时应该用大的链环还是用小的链环?我们就这个问题争论了两天。

  约翰在给我们布置战术时非常平静,但也非常精确。他把整个比赛分成出发段和提速段,并给我制定了精确的战术。他甚至知道我在第一段冲刺时的心率:190。

  车手们分批出发,每一批车手之间的间隔时间为3分钟。记者们从赛道上蜂拥而归。我的队友弗兰基?安德鲁牺牲自己做了一个试验:他在爬坡时用了大链环。这是个错误的决定。等他骑到山顶时,他己累得筋疲力尽,没有能恢复体力。

  奥兰诺骑出了8分11秒的好成绩,打破了纪录。接着,祖尔又骑出了8分07秒,又打破了奥兰诺刚刚创造的纪录。

  轮到我了。当我骑得好的时候,我的身体在自行车上似乎一动不动,只有两条腿像活塞一样上下运动。约翰从后面的队车中可以看到我的肩膀几乎根本不晃动,这意味着我没有浪费任何多余的力气,所有力量都用在了车上,推动它向前。

  我从耳机里能够听到约翰在不断地给我报时间,给我指导。

  “你从坐垫上站起来了,”约翰说,“坐下。”

  我一心想着发力,没有意识自己已经站了起来。我重新坐到坐凳上,集中精力骑车,只想着骑车的技术和科学性。我不知道自己总共用了多少时间,只是奋力踩着踏板。

  我冲过了终点线。我看了一下钟。

  “8分02秒。”

  我想,一定是弄错了。

  我成了环法赛的领骑者。在我的运动生涯中,我第一次穿上将我与其他车手区别开来的黄色领骑衫。

  回到营地时,我的队友们个个拥抱我,将我抱得最紧的是约翰。ESPN电视台的记者过来采访我,而我只有勉强接受采访。我感到口干,担心会在直播节目中晕倒。我说不出话来,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来。“真是没想到,”我嘶哑着嗓子说,“没想到。”

  我看到安杜兰在人群外面。他推开人群走到我跟前,热情地和我握手,与我拥抱。

  在环法赛中真的没有时间去庆祝分段赛的胜利。你首先会被领去接受药物检查,然后便是颁奖仪式,接过黄色领骑衫穿在身上。尽管我为环法赛做了精心准备,却没有料到会有这种时刻。对于穿上黄色领骑衫、感觉那布料从我上滑下来的这种激动之情,我没有任何准备。

  基克在尼斯的家中从电视里看着我身穿黄色领骑衫走上领奖台。她在屋里高兴得又是尖叫又是跳跃,结果让胎儿抖动不已,也让狗狂叫不息。最后,我终于走下了领奖台,上了我们车队的野营车。我在那里拨通了她的电话。“宝贝,”我说。

  我只能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了“哦,我的上帝啊!哦,我的上帝啊!哦,我的上帝啊!”然后她放声大哭。最后,她说道,“宝贝,你做到了。”

  我还有第二个非常美好的胜利时刻。就在我穿过终点区时,我碰到了科菲蒂斯车队。科菲蒂斯车队所有的人都站在那里,那些在医院病房里认定我在世不多而离我而去的人。

  “这是给你们的,”我说着就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我们出发越过法国北部的平原。我是第一位效力于美国车队、骑着美国自行车、在环法赛中领骑的美国人。那天早晨,我看了一下日期:7月4日。

  我突然感到一阵紧张。黄色领骑衫是一种责任。现在不是我向别人发起冲击,而是别人向我发起冲击。我以前还从来没有处在过捍卫黄色领骑衫的地位。

  环法赛的最初几个赛段都是冲刺者们发力的平原。我们风驰电掣般地骑过那些平坦而单调的公路,一路上玩着速度控制游戏。精神高度紧张,主车群中到处都是小动作、明争暗斗、侥幸脱险以及环法赛中司空见惯的撞车现象。

  车把手相撞,臀部相碰,车辆撞在一起。如果骑在主车群前面,这种小动作就会少一些,所以我们都尽量骑在最前面,但所有车队也都想骑到前面,而道路只有那么宽。由于有近200名车手在争取好位置,撞车也就成了难免的事。最初几天的主要战术便是躲避麻烦――但这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在这场你争我夺的战斗中,由于大家都在运动状态中,你可能还没有回过神来就遭人暗算。在前一年的比赛中,凯文在那些平地赛段中摔了两次,山道赛段还没有开始就落后了15 分钟。

  我们的车队配备有两辆跟随队车和一辆行李车。其中一辆队车中坐着约翰和工作人员,车顶上架着我们的备用自行车;另一辆车上坐着我们车队的其他经理和碰巧来观看比赛的赞助商。行李车则运送所有的自行车、我们的行李和各种其他装备。如果谁的轮胎瘪了。我们能立刻得到机械师的帮助;如果我们需要水或食品,工作人员会递给我们。

  约翰从车内按战术指挥我们比赛。他通过一个非常先进的对讲机告诉我们比赛进度,车手的排位状况,并告诉我们什么时候发力。邮政车队的每名车手都有一个耳机,衣领上有一个黑色的小无线电绳,身上还连着一个以及检测器,以便让约翰随时知道我们的身体在各种压力情况下的表现。

  我的队友们每天都骑在我的前面,保护我不受到风、撞车、其他竞争对手和其他危险的干扰。我们还得时刻躲避那些过于热情的观众和摄影师,以及他们各种各样的随身物品;婴儿车、冷饮,什么东西都有。

  在第二赛段,我们来到了一条被称作“巷道”的4公里大堤上,这里的景色简直像超现实主义绘画作品一样怪异。“巷道”是一条狭窄、黑黝黝的长堤坝,越过一片潮汐造成的沼泽。但是,略带咸味的潮水正处在涨潮中,而且漫过了堤坝,让人根本无法通过。即使在它能够通过时,它也非常滑,而且充满了危险。堤坝两边到处都是藤壶和海草。

  主车群仍然挤做一团,仍然充满了明争暗斗,因此通过那条堤坝也就成了非常微妙的事。第一支通过的车队显然会最安全,因此邮政车队大多数车手都骑在我左右,我们冲到了前面。在这过程中,有几个队友与我们分散,结果落到了第二集团中。弗兰基和乔治顺利地保护我骑了过去,没有发生意外,但那一幕非常可怕:车轮下的堤坝非常滑,我们根本不敢摆动车轮,而且还得顶住来自侧面的强风,尽量让自行车保持直线。

  但我们身后的车手就没有那么走运了。他们接二连三地撞成了一堆。

  有人突然一刹车,转眼间堤坝的沥青路面上到处都躺着车手。自行车飞到了空中,车轮在疯狂地转动。车手连锁反应滚到了地上。车手们俯卧在沥青路面上,而主车群其他车手又撞到了他们身上,造成更多的车手摔了下来。我们损失了乔纳森?沃特斯,因为他脑袋着地,下巴划开了一条很宽的口子,只好退出比赛。乔纳森刚刚在前一天另一场撞车事件中躲过了灾难:他当时从车把手上来了个前空翻,结果双脚先落地。他因此在主车群中赢得了一个绰号,“猫”,但是他现在却退出了比赛。泰勒?汉米尔顿虽然骑了过来,却两膝疼痛。

  事后证明,“巷道”是整个比赛中最关键的时刻。由于最早通过堤坝,我赢得了宝贵的时间,而在我身后躺在地上的那些人当中就包括了环法赛的夺标热门人物。迈克尔?博格德和亚里克斯?祖尔落后了六分多钟――这一差距在后面的赛段中将会变得越来越重要。

  在比赛的前10天中,我们只有一个目标――留在最前面,避开麻烦事。我在竭力寻找一个平衡:我一方面要继续保持优势,另一方面还要尽可能为即将到来的更加关键的赛段保持体力,也就是梅斯的计时赛。我暂时放弃了黄色领骑衫。

  我们进入了环法赛最漫长赛段,比赛的道路和周围的景色一模一样。我们从南特到拉瓦勒再到亚眠,但那感觉就像我们在一直往前骑,却没有任何目的地。意大利的马里奥?奇波里尼连续赢得了4个赛段峡了环法赛纪录。我们没有与他们去争。奇波里尼是位不错的车手,但他的爬坡能力很差,我们都知道他不会对我们获得总积分冠军构成威胁。

  我们每天晚上的活动完全相同:按摩我们那酸痛的大腿,吃晚饭,然后搜索旅馆可以收到的6个法国电视频道。约翰不准我带电脑,因为我喜欢上网与人聊到很晚。

  我们终于通过了平原,驶向梅斯。

  我骑在后面,保留体力。

   环法赛也被称作“试金石之赛”。如果说它前面的赛段只是将强车手与弱车手分开的话,那么那些弱车手现在就会被彻底排除在外。我们赶到了梅勘探。这里将有另一场计时赛,而且这场计时赛与简短的预赛不同,车手们有机会赢得或失去很多时间。赛段长56公里,也就是说得全力以赴地骑上一个多小时,而那些无法追回一些时间的车手就会退出比赛。因此它被人们称作“试金石之赛”。

  基克从尼斯赶了过来。她第一个星期基本上都在家中看电视,但她在环法赛剩余的赛程中将陪她父母在欧洲旅游,暂时将无聊和紧张放到一边,但她会定期与我联系,了解一下进展。环法赛显然不是家人来访的理想场合,因为我必须与车队住在一起,但能有一天的时间看到她总比没有要强,而且我还想看看她的怀孕情况。此外,有她在梅斯,我也能意识到自己为这一刻训练得多么刻苦,研究得多么透彻。

  计时赛举行的那天,我一早就出去看了一下赛道。我对它早已了如指掌,因为我们在训练营时专门侦察过这一赛段。整个赛段包括两条很长的坡道,一条长1.5公里,另一条长4公里。首先是一些弯道,然后便是那两条坡道,而最后的平地将会遇到强烈的迎头风。这种赛道对力量型车手有利,也就是说对那些能够使劲迎风向前的车手比较有利。光是速度快还不够,我必须在一个多小时里始终保持高速。

  正当我在一辆固定自行车上热身时,其他车手的结果传来了。车手们分批分批地出发,间隔2分钟,在“巷道”不幸从车上摔下来的瑞士夺标热门亚里克斯?祖尔是先出发的车手之一,他的成绩为1小时9分钟多一点。我一点也不感到惊讶;祖尔是位身材魁梧、金发碧眼的大汉,决不会向任何人低头认输,我在整个环法赛期间将对此有更多的了解。

  赛前的夺标热门亚伯拉罕?奥兰诺就在我前面出发,但正当我在出发区等待时,我听到消息,说奥兰诺在一个小弯道中摔下了车,失去了30秒。他虽然继续上车比赛,但他的节奏已经完全被打乱。

  轮到我了。我使劲踩着踏板冲了出去,也许太使劲了。约翰像往常一样不停地通过对讲机给我进行战术指导,给我通报情况。在前两个计时点,他报告说,我的成绩最好。

  在第三个计时点:我领先祖尔1分40秒。

  我看到奥兰诺就在我前面。

  奥兰诺从来没有在计时赛中被人追上过,因此他现在开始不停地回头张望着。我奋力踩着踏板。

  我超过了他。奥兰诺脸上的表情又是难以置信,又是惊恐。我追上了他,而且超过了他。他渐渐消失在我的车轮后。

  这时,耳机里传来了的声音。我的节奏为每分钟100圈。“太高了,”约翰提醒我。我踩踏板太用力了。我放缓了一些。

  我拐进了一个宽阔的下山弯道,道路两旁是大捆大捆的牧草。我现在看到前面出现了另一个身影。路旁正躺着一位车手,受了伤,在等待医护人员。我认出了科菲蒂斯车队的队服颜色。

  是鲍比?朱利奇。

  我一下子失去控制,车轮在弯道上滑了一下。我后来得知,他胸口和肋骨严重受伤,只好退出了比赛。

  我立刻集中注意力。

  一个孩子从人群中跑到了公路上。

  我绕过了他,但我的心在怦怦直跳。

  我飞快地重新恢复姿势,再也不打乱自己的节奏。我看到前面有另一位车手。我眯起眼睛,想看看那是谁,结果看到了一丝绿色。那是比利时车手汤姆?斯蒂尔斯的骑行服。斯蒂尔斯是位非常出色的冲刺型车手,在前面平原赛段中赢得进两站胜利,而且视作赢得总冠军的热门人物。


  但是斯蒂尔斯比我早6分钟出发。我真骑得有那么快吗?

  约翰通常比较镇定自若,但他看了一下时间后,冲着对讲机嚷了起来。

  “你要打破环法赛纪录了!”他吼道。“你要打破环法赛纪录了!”

  我超过了斯蒂尔斯。

  我能够感觉到乳酸正渐渐渗透过我的双腿。我脸上一副痛苦的表情。我刚才太发力了,现在正为此付出代价。我骑进了比赛的最后一程,顶头风迎面吹来,我感觉到自己似乎根本无法向前。车轮每转动一圈,我就输给祖尔一点时间。在我使出全身力气向终点冲去时,时间就这么一秒一秒地过去了。

  我终于冲过了终点线。

  我看了一下钟:1小时8分36秒。我赢了,而且赢了祖尔58秒。

  我从车上跌落到地上,累得双目都成了斗鸡眼。我从来没有这第疲惫过。但是我又一次成了环法赛的领骑者。当我将黄色领骑衫套过头上,两次感觉到那柔软的布料垂下我的后背时,我决定不再把领骑衫让给任何人。

  我走下领奖台,把鲜花递给基克,然后紧紧拥抱她,亲吻她。我那天晚上告诉她,“我想我会赢得这个比赛。”

  回到车队所住的旅馆时,我们邮政车队一起喝了一杯香槟。我们每个人都只啜了一小口,因为那一天的比赛已经完全消耗掉了我们的精力,一杯酒就相当于一整瓶。我们大家祝酒完毕后,约翰站了起来。

  “好了,香槟就喝到这里,”他说,“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喝香槟,因为我们将赢得更多赛段的胜利,要把酒留到巴黎去喝。”

  整个车队欢呼了起来。

   我们进入了山区。

  从现在起,整个赛段都将是上坡,甚至包括。阿尔卑斯山区的第一个赛段为132.7公里,终点是位于法国和意大利边境上布满瑞士农舍的小镇塞斯特里尔。我很清楚主车群都在想什么:我完蛋了。他们根本不把我身上的黄色领骑衫当回事。

  我当时领先2分20秒,但是你在山区一天当中就有可能落后到无可奈何的地步。大家都知道我不是出色的爬坡高手,而我们现在就要开始环法赛最艰苦、最传奇的赛段,穿过那些将车手们累垮的山峰。我肯定会遇到对手们的挑战,但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专门为这一赛段进行过多么艰苦的训练。现在该给他们露一手了。

  这些赛段不仅需要体力,而且需要战术。我将非常需要我的两位爬坡高手队友:凯文?利文斯顿和泰勒?汉米尔顿。尾随另一辆车在山地赛段上非常重要:凯文和泰勒会在爬坡时骑在我前面,让我保存体力来对付进入塞斯特里尔的最后一个大坡;其他车手一定会试图在那里从我手中夺过黄色领骑衫。

  “攻击”战术的过程是这样的:有些车手比其他车手更具有威胁性,如瑞士的亚里克斯?祖尔和西班牙的费南多?埃斯卡廷。这些车手在整个赛程中一直紧跟在我的后面。如果他们当中有人,比方说祖尔,想摆脱,邮政车队的一名车手,比方说凯文,就会立刻去追赶他。像祖尔这样的车手会突然摆脱主车群,然后在我们还没有回过神来之前就已经领先了两分句。这将会极大地影响我在总积分上的领先优势。

  凯文的任务就是尾随祖尔,紧跟其后,使祖尔爬坡时更累。这被称作“压车”。当凯文“压”在祖尔的车轮上时,邮政车队的其他队友则助我上坡。他们会骑在我的前面,让我尾随其后,跟上他们。如果我们一天下来没有让人超过太多,这就叫“管理主车群”或“控制主车群”。

  并不是每个突出主车群的人我们都去追赶。有些车手对总积分冠军并不构成威胁,我们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精力。在那种情况下,我的队友们只是保护我。他们围在我四周,确保不让我处在会受到伤害的位置。如果我需要换瓶水,其中一人便会去队车,替我拿一瓶过来。

  塞斯特里尔赛段上有3座大山峰,第一座叫电报峰,然后是整个环法赛中最高的山峰――特别难骑的加里比尔峰,最后是日内瓦山。再过去便是一段上坡,一直通向塞斯特里尔的终点。

  在那天150英里的大多数时候,邮政车队简直完美得像台机器,无论是过渡还是控制局面都完美无缺。

  西班牙人从一开始便想超过我们。埃斯卡廷在电报峰上摆出一副要突出重围的加工,但我们不为所动,坚决不过早浪费太多体力。凯文在加里比尔峰上有非常出色的表现,他让我一直尾随他到达冰雹扑打、狂风呼啸的峰顶。我跟在凯文身后时,不停地鼓励着他。“你真是太棒了,伙计,”我说,“我们后面那些家伙已经累得半死了。”

  我们下了加里比尔山,弯道两旁都是松树。我在这里可以向大家描述一下下山的感觉。你弯腰伏在车把上,靠两个半英寸宽的小轮胎以每小时70英里的速度下山,浑身冷得发抖。另外,你还得加上弯道、急转弯、U字形大转弯和大雾。山坡上下来的泉水从我的车轮下流过。在我身后。凯文摔倒了。他想穿上一件雨衣,结果衣袖卷进了车轮。他从地上爬了起来,但他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会一直。腰酸背痛。

  我们来到了日内瓦山前。这是我们6小时中要征服的第三座山峰。雨越下越大,雾越来越浓。常常是一阵雨刚过,紧接着又是一阵大雨。山顶上寒风刺骨,冰冷的雨水粘着我的衣服。下山的时候,天下了冰雹。我现在与车队其他队友散开了,那些想超越我的车手不停地冲上来,他们似乎认为我随时会垮下来。这让我一下子来了火。那些弱一些的车手已经落到了后面,无法跟上来。我发现自己独自面对的都是世界上一些最出色的爬坡高手。我打算要让他们尝点苦头,让他们累得连气都喘不上来。

  惟一陪伴我的只有耳机里传来的约翰的声音。他就坐在后面的队车里,坐在他旁边是我们的老板汤姆?威瑟尔。

  从日内瓦山下来时,伊凡?戈蒂和费南多?埃斯卡廷冒险在大雾中在那些急转弯上发力,一下子领先了25秒。我和另外5名车手组成了第二梯队,紧跟在他们后面。

  我们进入了最后一个上坡,也就是通向塞斯特里尔城内的30公里漫长而艰巨的坡道。我们已经一连骑了5个半小时,每个人都在拼命挣扎。从这里开始,谁会垮掉、谁不会将会见一个分晓。

  还剩8公里时,我落后于骑在最前面的两位车手32秒,而且与另外5名车手形成第地梯队,奋力向前骑着。其他车手都是来自不同国家的爬坡高手,其中最出色的是瑞士的祖尔,高大魁梧,不知疲倦,时刻让我提心吊胆。

  该我出马了。

  在一个小拐弯处,我骑到第二集团的里面,站起身,开始加速。我的自行车似乎猛地跳到了前面。我差一点冲到护卫摩托车上。

  后面汽车中的约翰吃了一惊。他说,“兰斯,你已经拉开了距离。”然后他又说,“10英尺。”

  约翰查看了一下电脑里显示的我的心率,以便知道我用了多少力气,我的身体还能承受多少。我的心率为180,还没有到崩溃的地步。我的感觉就像骑在平地上一样舒服。

  他说,“兰斯,差距越来越大了。”

  我奋力向前骑去。

  在短短的1公里路程上,我就追回来了21秒。我现在落后领先的两位车手只有11秒。真是奇怪,但我仍然不觉得累。那种感觉就像……不费吹灰之力。

  领先的两位车手,埃斯卡廷和戈蒂,不停地回头张望。我继续飞快地缩小与他们之间的距离。

  我赶上了埃斯卡廷的后车轮。他回头看了我一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戈蒂想加速,但我加速超过了他,与埃斯卡廷并排骑在了一起。

  我再次发力,将节奏再加快了一点。我是在试探,看看他们的状态以及心理活动,看看他们有什么反应。

  奇怪的是,我与他们拉开了距离。他们累了吗?

  没有反应。

  “领先1个车身,”约翰说。

  我继续加速。

  “3个车身,4个车身,5个车身。”

  约翰停了一下,然后几乎是随意地说道,“你干吗不再加快一点速度?”

  我又加快了一点速度。

  “领先40英尺,”他说。

  如果你领先了一段距离,而你的对手没有作出反应,那么你就明白其中一定有问题。他们顶不住了。当他们顶不住时,你就战胜了他们。

  我们离终点还有4英里。我用力踩着踏板。

  “你领先了30秒!”约翰越来越激动。

  约翰不停地通过我和耳机给我报告我的进程。他现在告诉我,祖尔在竭力追赶。又是祖尔。

  “听着,我不管那么多了,”我冲着对讲机说,“我要结束这比赛。”

  在意大利一家旅馆的房间里,基克一动不动地坐在电视机前。当我离座骑行,开始冲刺时,兴奋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真棒!”她大声嚷道。

  那天晚些时候,我母亲会在德克萨斯的帕拉诺录相转播。由于时差的缘故,她不知道赛场发生的事。

  “看哪!”她大声叫道,“他在发力!他赢了!”

  我在奋力踏蹬时,脚下的自行车开始摇摆,我的双肩也开始因疲劳而上下抖动。我感到越来越精疲力竭,我的身体已经完全伏在了自行车上。我的鼻孔发烫,我在竭力多吸入一点空气。我张开嘴,露出牙齿,像是要对着谁咆哮。

  离终点还有一段距离,我担心祖尔会追上我,因为我继续保持我的节奏。

  我回头看了一眼,以为会看到祖尔就在我身后。

  后面连个人影也没有。

  我将目光重新转向前言。我现在可以看到终点线了――剩下的一段路全是上坡。我向山顶骑去。

  我在骑过最后那几百码时是不是想到了癌症?不是。如果我那么说的话,我就是在说假话。但是,我认为我前两年所遭遇的一切直接或间接地在我身上产生了作用。我所经历过的一切,与癌症的较量,自行车界对我重返赛场所持的怀疑态度――所有这一切都压在我的心头,存在我的脑海中。它不是让我加快了速度就是让他们放慢了速度,我也不知道是哪一种情况。

  我继续爬坡。我的身体感觉到了疼痛,但我也为这身体所创造的奇迹而欣喜。参加比赛并体验痛苦是很难,但这种苦远比不上躺在病床上,胸前插着一根导管,任由白金在你的静脉里燃烧,每星期5天、每天24小时呕吐。

  那么我当时在想什么呢?我在想一件滑稽的事。我想起了《骄阳似我》中的一个镜头。马特?达蒙在那部电影中扮演一位不为人们所理解的年轻的数学天才,一位从南波士顿来的一位仇视社会的孩子,有点像我。他试图在一家酒吧中与几个出生豪门的哈佛大学学生套近乎,结果不仅在与一位不可一世的学者的智力较量中获胜,而且还赢得了一位姑娘的芳心。

  事后,达蒙心满意足地看着他的那位手下败将说,“嗨,你喜欢苹果吗?”

  “喜欢,”那家伙说。

  “她已经把电话号码给了我,”达蒙得意地说,“你觉得这苹果的滋味如何?”

  我骑在那最后几百米公路上,一面呼吸着山中稀薄的空气,一面想着那部电影,然后咧嘴笑了起来。

  快到终点时,我冲着对讲机对着坐在队车里的两位朋友――约翰和汤姆?威瑟尔――说,“嗨,汤姆,约翰,你们喜欢苹果吗?”

  我的耳机里传来了他们困惑的回答。

  “我们都喜欢苹果。怎么啦?”

  我冲着话筒大声叫道。“你觉得这苹果的滋味如何!”

  我冲过了终点线,双手高举,两眼望着天空。

  然后,我双手捂着脸,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在意大利那家旅馆的房间里,我妻子坐在电视机前,泪流满面。

  那天晚些时候,印第安纳波利斯的拉?特蕾丝?哈内、医疗中心的医护人员以及病房里所有的病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观看着录相转播。当我骑上山坡,扩大自己的领先优势时,他们都紧紧地盯着电视机。“他做到了!”拉?特蕾丝说。“他成功了!他战胜了癌症!”

  塞斯特里尔赛段结束后,我在环法赛中领先了6分03秒。

   当你骑车穿过那些高山时,你的眼中并没有它们。你没有时间去留意周围的景色,不会去欣赏耸立在左右两边那些壮丽的悬崖峭壁,隐约出现的冰川,高耸入云的山峰,绿茵茵的草地。你真正注意到的是你前面的道路以及你身后的车手,因为在山道上领先根本算不了什么。

  塞斯特里尔赛段后的次日早晨,我早早起来和队友们一起用早餐。我们每星期要吃掉25盒麦片,外加几十个鸡蛋。我先吃下一些穆兹利,然后是一盘三四个鸡蛋,最后再将一些意大利面片塞进肚子。等待我的又是一天漫长而艰难的爬坡,因此我需要我能找到的每一盎司碳水化合物能量。我们将要征服的是上普罗旺斯阿尔卑斯赛段。这一赛段像环法赛任何一个赛段一样充满了神秘气氛,其中包括一段海拔1,000米、长14公里的坡道,坡度达到了9度。上山的道路包括 21个让人提心吊胆的急转弯,一系列显得没完没了的之字形坡道,最后才到达山顶。上山时酷暑难当,下山时寒风刺骨,有些地方的道路只有我的车把那么宽。早在1900年,当环法赛第一次加入爬坡赛段时,有位车手着他那笨重的老式自行车完成了整个赛段。然后,他转身冲到路旁的大赛组织者,对着他们骂道,“你们都是刽子手。”

  我想在这一赛段中避免激烈竞争。我不需要像我在塞斯特里尔赛段中那样超越其他车手,只需控制住我的主要对手就行了。亚伯拉罕?奥兰诺落后于我6分03秒;亚里克斯?祖尔现在排名第四,落后于我7分47秒;费南多?埃斯卡廷名列第八,落后于我9分钟。这一天比赛的目标是保持稳定,不能牺牲我在塞斯特里尔赛段中赢得的时间。

  我们来到了上普罗旺斯阿尔卑斯赛段的大本营。我想让其他队员知道我的状态很好,因为在这些艰苦的爬坡赛段中,士气至关重要。车队每个人都有耳机连着对讲机,因此我知道他们能听到我的声音。

  “嗨,约翰,”我说。

  “什么事,兰斯?”他像平常一样毫无表情地说。

  “我骑辆三轮车都能赢。没问题。”

  我可以听到耳机里传来了大家的笑声。

  我们一出发速度就比较快,一方面是为了尽量减少其他车手超越的机会,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减少向我们挑战的车手。首先,泰勒?汉米尔顿一路领骑,带我上了山。我借着他的力,一直和他聊天,话语直接传到他的耳机里。我们超过了奥兰诺。约翰通过耳机告诉我们,“奥兰诺落到了后面,干得漂亮。”接着,我们见到了祖尔的队友曼努尔?贝尔特兰。我大声对着泰勒说,“你准备让贝尔特兰替你出力吗?”

  我们只剩下了10公里,大约还需要30分钟,但全是爬坡。突然,埃斯卡廷和他的队友卡洛斯?康特雷拉斯加速进入了坡道。接着,汤姆?斯蒂尔斯的一位队友帕威尔?托恩可夫也开始发力。泰勒已经精疲力竭,现再也没有任何力气,因此我只好亲自出马去追托恩可夫。祖尔尾随着贝尔特兰也赶了上来,而法国爬坡高手理查德?维伦克则赶上来尾随在我身后。他们都想把我赶尽杀绝。

  但是我一点也不累。他们这些小动作对我没有任何影响,因为只要我不被他们甩开,他们谁也别想从我这里抢回去多少时间。我继续保持第四的位置,时刻注意周围的一切动静。到达山顶还有4公里,也就是说再被他们束缚6分半钟左右。这时,意大利车手朱塞佩?古厄利尼开始冲刺。古厄利尼曾两次这环意大利赛的第三名,但他在环法赛中的总积分落后于我15分钟,所以根本不需要向他发起反攻。我让他冲到前面去。就在这时,祖尔顶不住了,他跟不上节奏。

  古厄利尼领先了我们大约20秒――突然,他不可思议地撞到了一位观众身上。比赛开始以来,观众一直是个大麻烦。他们往往会突然在主车群前横穿公路,而现在一位狂热的车迷居然举着他的“快立拍”相机冲到路中央,站在那里拍照。古厄利尼左躲右闪,想避开他,最后车把撞到了那位观众身上,他自己也摔了出去。这是环法赛中司空见惯的情况,足以证明领先并不一定就能获胜。古厄利尼没有受伤,立刻跳到车上继续比赛,但托恩可夫现在赶了上来。幸运的是古厄利尼率先冲过终点,获得了这个赛段的胜利。

  获得了这一赛段的第四名,但我的总成绩领先奥兰诺7分42秒。祖尔尽管使出了全身解数,只追回来几秒钟,仍落后于我7分47秒。

  这是环法赛比较典型的一天。

   我在穿越阿尔卑斯上时遇到了另一个敌人。我新近获得的爬坡能力引起了法国新闻界的怀疑,而法国新闻界在前一年夏天报道了违禁药品的丑闻后急于想再制造出一个轰动事件。一场悄然无声的活动开始了:“阿姆斯特朗一定服用了某种东西。”《队报》和《世界报》含沙射影地暗示:我重返赛场太像是个奇迹。

  我知道赢得塞斯特里尔赛段的胜利肯定会引起一些猜测――任何身穿黄色领骑衫的车手都会被人怀疑使用了违禁药品,这几乎已经成了一种惯例。但是法国新闻界那种无中生有的指控让我大吃一惊:有些记者甚至认为化疗给我和自行车生涯带来了好处。他们猜测我在治疗过程中服用了某种神秘的提高运动成绩的药物。世界上任何肿瘤大夫,无论他属于哪个国家,都一定会为这种愚蠢的看法笑掉牙。

  我实在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认为癌症治疗居然对我有益?也许只有癌症病人才能理解治疗过程难受到什么程度。一连3个半月,大夫给我的都是人类已知毒性最大的药物,那些毒药每天蹂躏着我的身体。我仍然感到自己中过毒――即使是现在,化疗已经过去了3年,我觉得我的身体仍然没有完全清除掉那些毒药。

  我绝对没有任何东西要隐瞒,而且药检结果也证明了这一点。环法赛官员每次随意从我们车队选一个人去接受药检时所挑中的总是我,这绝不是巧合。药检是环法赛最有辱人格的方面:我刚完成一个赛段就被立刻带到一个露天帐篷,坐在椅子上,看着大夫用橡皮管勒住我的胳膊,用针所了我后抽血。我躺在那里时,一群摄影记者对着我咔嚓咔嚓拍照。我们把那些大夫称作“吸血鬼”。“吸血鬼来了,”我们会说。但是药检却成了我最好的朋友,因为药检能证明我的清白。我接受了一次又一次药检,一次又一次验血。

  在面对媒体时,我说,“我的生活、我的疾病、我的运动生涯没有任何秘密。”就我而言,这应该能结束一切谣言。我在塞斯特里尔赛段中的表现没有任何神秘的地方:我为此进行过艰苦的训练。我现在体重轻了很多,有获胜的动力,而且做了充分准备。塞斯特里尔的坡道对我来说比较容易,因为它的坡度比较适合我,而且比赛那天的条件也非常适合我――冷,潮湿,有雨。如果说我那天的表现有什么非同寻常的地方,那就是我骑车时那种超出身体以外的轻松感觉――我把那种感觉归咎于能够活下来而且参加爬坡赛所带来的兴奋。但是新闻界并没有就此罢休,于是我决定几天内不再接受他们的采访。

  与此同时,美国邮政车队成了蓝色快车。我们进入了阿尔卑斯山与比利牛斯山之间的过渡赛段,前进在一个名叫中央高原的地方。这里的地形非常奇特,既不是山区,也不是平地,而是起伏不平的丘陵地带,结果你的双腿永远也得不到休息。我们往南向比利牛斯山驶去时,道路两旁都是波浪般起伏的向日葵田。

  这个赛段对车手的折磨几近残酷;我们不停地上坡下坡,时刻面临其他对手的超越。整个赛段上没有任何地方可以放慢速度恢复一下体力,其他车手从四面八方向我们冲来。不过,我们还是控制住了大多数车手以及主车群,但那些日子不仅天气炎热,而且比赛队伍中充满了火药味。天气热得有些路面的柏油都已经熔化。

  弗兰基、乔治、克里斯蒂安、凯文和彼德最累。弗兰基首先副食我们骑上那些起伏不平的山坡,给我们定下一个很高的速度,并且将一些车手甩到后面。弗兰基累了之后,乔治会顶上去领骑,这时又会有一些车手因跟不上我们的速度再落到后面。然后顶上去的便是泰勒,他会继续加速,将更多的对手甩到后面。最后,凯文会助我骑上那些较陡的山坡。我们就这样将对手一个个抛出赛场。

  每天都有车手要超越我们。其他车手仍然认为我们比较容易对付,下定决心要把我们拖垮。我们来到了一个名叫“死者坡道”的赛段,这里有一连几英里的坡地。时刻有人突出主车群,而我们的车队却在瓦解:彼德?迈内特-内尔森膝盖疼痛,凯文由于阿尔卑斯山上气温的剧烈变化而病得毫无力气,弗兰基和乔治则因为替我领骑而耗尽了力气。每个人的脚都疼痛难熬,穿在骑行鞋里的脚因气温过高而肿胀了起来。

   突然,30名车手冲到了前面,我们只好去追赶他们。以前的我又复苏了――我发力追了上去。我没有等泰勒或弗兰基或任何人。我就这么冲了上去。我追上了他们,骑在了最前面,而且没有其他队友。这时,对讲机响了起来,我听到凯文在冲着我嚷嚷,“你在干什么?”我又恢复了我原来的坏习惯,盲目地发力,白白浪费力气。“快回来,”凯文提醒我,“你不需要那样做。”

  我重新坐到车凳上,说,“好吧。”然后我放慢速度,保存体力,让邮政车队其他车手去追赶。

  我骑在车上六七个小时都在想什么?常常有人问我这个问题,而我的回答也总是让人失望。我在想着如何比赛。我不能分心,不能胡思乱想。我只想着不同赛段所采用的不同技术。我反复告诫自己,如果我想在这种比赛中永远保持领先,那么我就必须时刻用心。我为自己的领先地位而担心。我时刻留意对手们的情况,以防他们当中某个人试图超越。我还密切注意周围的动静,提防撞车。

  整整单调乏味的5天5夜,我们穿过了法国中部,从圣艾蒂安到圣加米尔到圣弗卢尔到阿尔比到卡斯特尔再到圣戈当,骑向比利牛斯山。第十三赛段是环法赛最长、最热的一段,一连7个坡道,没有平地。弗兰基说整个线路从侧面看很像锯齿,而且骑在上面的感觉也一样。彼德?迈内特-内尔森终于因习惯的伤势而退出了比赛。有些旅馆的房间太小,弗兰基抱怨说,当他坐在抽水马桶上时,他的膝盖都撞到了卫生间的门上。与弗兰基同屋的乔治则说,房间小得他们根本无法同时打开衣箱。

  我们骑在车上时总是感到口干舌燥、饥饿难当。饼干、馅饼、杏仁蛋糕、带葡萄干的燕麦饼干、营养棒或任何简单的碳水化合物都成了我们充饥的点心。我们在白天大口大口地喝着含糖的消渴型饮料,晚上则喝“代谢水”。

  晚上,我们坐在餐桌旁,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不是念叨一些陈年旧事便是吹嘘自己在赢得姑娘芳心方面的骄人战线,而其中99%都为不实之词。我们的厨师威利?巴尔梅是位65岁的瑞士人,也是我的一位好朋友,无论我到哪支车队都一直跟着我。他讲的故事总让我们笑得前仰后合。威利看上去要年轻得多,能说6种语言(大概就差斯瓦西里语了)。厨房是他的天地,在我认识他的这么多年中,我还一次也没有见到他被旅馆的厨房拒绝过。他会先赶到旅馆,让旅馆的服务人员感觉自己也成了我们车队的一部分。他总是亲自为我们准备意大利面片,别人谁也休想插手。

  我继续向前骑行,而基克则在欧洲各地为我点上蜡烛祈祷。无论是在小村庄还是在大都市,她都会找一个教堂,点燃一支蜡烛。她在罗马时甚至去梵蒂冈为我点燃了一根蜡烛。

   我们终于来到了比利牛斯山脉。

  我们穿过梵高作品中经常出现的那种乡间,骑进了为大山阴影所笼罩的圣戈当。比利牛斯山脉是那些爬坡高手们有望战胜我的最后一个机会:在那些大山中,只要一天发挥不好,我就会输掉整个比赛。只要还没有冲出那些大山,我就不敢说自己一定能在环法赛中获得冠军。

  压力越来越大。我体验过以第五十五名的成绩与大家骑完环法赛全程的滋味,但黄色领骑衫却是一种全新的感觉,一种不同的压力。如果你穿着黄色领骑衫,像我一样领骑,你真有一点树大招风的感觉。其他车手每天都在自行车上考验我,而下了车后我还要接受新的考验,因为我所接受的药检越来越严。

  我决定正面回击那些对我的指控,便在圣戈当举行了一个记者招待会。“尽管我曾经奄奄一息,但我并不蠢,”我说。大家都知道,健康人使用EPO和类固醇会造成血相紊乱、中风。我告诉新闻界,我赢得塞斯特里尔赛段的胜利并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因为我毕竟是前世界冠军。

  “我可以再强调一遍,我没有使用违禁药品,”我说,“我原来以为有着我这样的背景和我这样的身体状况的车手不会使人们感到意外。我不是新手。我知道有人在紧紧盯着我,或者在窥视我,或者在挖我的材料,但你们什么也查不出来,因为根本就没有任何东西可查……他们只要稍微动动脑筋,明白自己需要敬业,而不是登载一些子虚乌有的垃圾,那么他们将意识到自己所选择的对象多么清白。”

  我惟一能做的只有继续比赛,继续接受药检,继续应付那些问题。我们开始了比利牛斯山区第一赛段的比赛,也就是从圣戈当到皮乌因加利,沿途将穿过7座山。我曾在寒冷的天气中骑过这些道路,可当我们现在骑过一座又一座山峰时,却是尘土飞扬、酷热难当,车手们个个都向别人要水喝。下坡又陡又险,路的一侧尽是万丈悬崖。

  这一赛段的终点离西班牙边境不远,因此所有西班牙车手都决心赢得这一赛段的胜利,尤其是那位处处紧随着我的身材修筑、面目清瘦的埃斯卡廷。在一片混乱当中,我们邮政车队分散了,我一个人在追赶埃斯卡廷。他奋力骑车。我惟一的希望就是尽量减少他追赶上来的时间。

  当两分开座大山分开,露出当天倒数第二个山坡时,我高潮摆脱掉了祖尔,骑到了第二的位置。但是我根本无法追上埃斯卡廷,因为他领先了我有大约两分钟的距离。在最后一个坡道上,我精疲力竭,顶不住了。我早餐后就没有吃任何填肚子的东西。我落到了后面,只获得了第四名。埃斯卡廷获得了这一赛段的胜利,并且排到了总积分第二的位置,落后于我6分19秒。祖尔则落后于我7分26秒。

  我刚冲过终点线,一位法国电视记者拦住了我:有报道说我的药检中有一样违禁药品呈阳性。那些报道当然是不实之词。我回到了车队所住的旅馆,推开一大群互相拥挤的媒体记者,举行了新的记者招待会。每次报纸上出现新一轮对我的猜测时,我惟一能做的只有强调我的清白――而报纸上每隔三四天便会对我来一轮新的妄加。

  《世界报》刊登了一篇文章,说药检结果显示我的尿样中含有微量皮质类固醇。我用过一种可的松软膏来治疗座凳擦伤,而且我在比赛开始前就向环法赛组委会说明了情况。组委会立刻发表了一项声明,证明我的清白。“《世界报》挖空心思要搞一篇违禁药品报道,他们找到了一种治疗皮肤的软膏。”我说。

  新闻界这种没完没了的攻击让我深受伤害,也严重影响了我的士气。我为重新回到赛场做出了那么多努力,付出了那么高的代价,而现在这一切努力的价值在降低。我试图真诚、直截了当地对待那些报道,但这似乎根本不起作用。

  我开始注意到一些奇特的地方。正是那些散布谣言、报道我使用违禁药物的人,当初在我躺在病床上时曾说我“他已经完了。他永远不会再回到赛场上”,在我想重返赛场时又说“不,我们不想给他任何机会。他永远不会有什么出色表现。”

  眼看我在环法赛中牌领先地位,身穿着黄色领骑衫,越来越获得最后的胜利,这些人便又发出了相同的信息。“这不可能,”他们说。“完全不可能。他不可能做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其中一定有什么内幕,有什么值得怀疑的东西。”这些攻击我的人在这一点上可谓异口同声。

   幸亏我当初在病中没有听他们的话。

  法国记者尤其怀疑我,这让我很伤心。我住在法国,我热爱这个国家。前一年环法赛出现了那么多问题后,许多顶尖车手拒绝参加1999年的环法赛,而我却参加了。其他车手担心会受到警察的为难和政府官员的调查,我却每天都在训练。法国对使用违禁药品的处罚最为严厉,但我却参加了春天在法国举行的所有比赛,而且在法国进行了环法赛的全部准备工作。按照法国法律,当地警察可以随时进我搜查。他们不必得到允许,不必敲门。他们完全可以在没有搜查证、没有任何告示的情况下在我家德智体,搜身或搜查我的汽车。

  我告诉新闻界,“我住在法国。整个月和6月都是在法国度过的,不是参加比赛就是在训练。如果我想隐瞒什么,那至少应该另的一个国家。”

  但是他们没有把这写进去,也没有将这番话刊登出来。

  次日,我们来到了环法赛最著名的山峰――图马勒峰。通向山顶的公路超过10英里,高耸入云。这是我要征服的最后一个大坡,也是对我的最后一次考验。我们明白,其他车手会再次毫不留情地对我们发起冲击。我们现在已经厌倦了骑在前面,总是顶着风,总是被人追赶。但是如果我们多一天控制山区的比赛情况,那么巴黎最高领奖台上就一定会出现我们的身影。

  我们刚到达20公里长的图马勒赛段的出发地,其他车手就开始找我们的岔子。我们一开始就骑出了很快的速度,目的就是削弱那些试图超越我们的车手。剩下8公里时,我们开始加速。法国爬坡好手维伦克追上凯文后怒气冲冲地说,“你有毛病啊?”凯文说他没有毛病。维伦克问凯文是否在使出全身的力气,凯文说,“不是,你是不是使出了全身力气呢?”凯文说着猛一发力,将他甩到了后面。在那天剩下的比赛中,维伦克两眼冒火地紧紧追赶着我们。

  在艰难的爬坡过程中,我和埃斯卡廷互相咬紧对方。我密切注视着他的动静。在最陡的一段坡道上,他开始发力。我立刻跟了上去,祖尔紧随在后。我们3个人一起到达了山顶,展开了一场私下里的较量。我们从山顶低头看着脚下那厚厚的云层。我们开始下山时,雾越来越浓,我们几乎看不到10英尺以外的东西。在那种迷雾中飞速角逐简直是太可怕了,因为道路的另一边就是悬崖峭壁,而且路旁还没有护栏。

  我现在惟一关心的是让我的主要对手要么与我并驾齐驱,要么落在我的后面。我们的前面又出现了第二山坡,也就是苏勒峰。埃斯卡廷再次发力,我再次紧追上去。我们又登上了一座浓雾笼罩的山峰,整个环法赛现在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坡道:奥比斯克峰,长7.5公里。然后,山区的赛段就会全部结束,剩下的便是以70英里的时事下山到达终点。

  现在骑在前面的有3位车手,个个都想获得这一赛段的胜利;跟在他们后面的是第二集团,一共有9名车手,其中包括我、埃斯卡廷和祖尔。我不在乎获得一个赛段的胜利。由于还剩下4公里,我决定还是骑稳妥一些,让其他人互相去发力争斗,而我自己则尽量避免撞车。我只有一个目标:保住我的黄色领骑衫。

  我骑过赛段终点,下了车,尽管已经累得精疲力竭,却仍然为自己保持住了优势而高兴。但是,在车上骑了5个小时后,我现在还得面对两小时的记者招待会。我开始觉得新闻界想在精神上搞垮我,因为其他车手没有能在体力上搞垮我。媒体已经像坡道一样变成了一种障碍。

  国际自行车联盟在那天公布了我所有的药检结果,事实证明我非常清白。而且环法赛的组织者让-玛丽?勒布朗给我投了信任的一票。他说,“阿姆斯特朗能战胜疾病,这标志着环法赛也能战胜自身的毛病。”

  我就这样抵挡住了车上和车下的攻击,将黄色领骑衫留在了自己身上。我们已经成功地征服了山区,在经过3个星期,长达2200英里的比赛后,我现在的总时间为86小时46分20秒,列第二名的是埃斯卡廷,比我慢了6分15秒。亚里克斯?祖尔排第三,落后于我7分28秒。

  我仍然穿着黄色领骑衫。

   奇怪的是,随着巴黎越来越近,我也越来越感到紧张。我每天晚上都会突然惊醒,一身冷汗,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病了。盗汗的程度甚至比我当时生病时还要严重。我试图安慰自己,为自己的生命拼搏要比为赢得环法赛去拼搏重要得多,但这两者现在对我来说已经变成了同一件事。

  我们车队中感到紧张不安的不止我一个人。我们车队的机械师紧张得晚上睡觉非要将我的自行车放在他的房间里,根本不敢把它留在汽车上,因为留在汽车里就有可能变成人们破坏的对象。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疯狂的事情来阻止我获得胜利呢?第17赛段是漫长的平地,一直进入波尔多。比赛过程中,有个疯子对着主车群喷洒胡椒气,结果造成几名车手只好停到路边,呕吐起来。

  还有一个货真价实的威胁会阻止我获得环法赛的胜利:撞车。我还剩下最后一个难关:在主题公园小镇“未来城”举行的35.4英里的个人计时赛。计时赛中有可能会发生非常糟糕的事。我有可能会摔到车下,折断一根锁骨或一根腿骨。

  我想赢得这项计时赛。我想用我的自行车来发表最后一项声明,让新闻界和自行车界那些造谣惑众的人看看,我根本不在乎他们说我什么。我已经不再出席任何记者招待会(但是我仍然无法躲避药检;第十七赛段结束时,我又一次被抽中接受了药检)。但是,要想赢得这场计时赛就必须冒一定的风险,因为一位车手如果想创造新的最快速度,他就有可能冒一点愚蠢的风险,结果伤着自己――也许伤势会严重到他无法重新骑到车上。

  这种情况比比皆是。看看鲍比?朱利奇在梅斯的遭遇吧,他撞车时的速度为每小时55英里,结果造成胸部血肿。我自己在那场计时赛中也差一点摔倒:我骑到一个小拐弯处时,有个孩子突然冲到了我前面。在上普罗旺斯阿尔卑斯山上,观众跳到古厄利尼前,结果造成他从车上摔了下来。祖尔如果没有在“巷道”堤坝上撞车的话,现在可能只落后于我1分钟。

比尔?斯泰普顿在计时赛的前一天晚上来旅馆看我。“兰斯,我不是教练,但我认为你应该放松一点,”他说,“你已经领先了那么多,只要骑完它就行了。千万别干傻事。”

  聪明的骑法是避免出任何差错,不要摔倒,不要伤着自己,不要因为撞车而落后10分钟。

  我不在乎。

  “比尔,你以为在对谁说话呢?”我说。

  “什么?”

  “我明天一定要全力以赴。我要把所有的宝都押在上面。我要在环法赛上留下我的签名。

  “好吧,”比尔无可奈何地说。“我看这个问题不用再谈了。”

  我从梅斯赛段结束后就一直穿着黄色领骑衫,因此我不想把它让给任何人。作为一支车队,我们几乎到了完美的地步,但是作为个人,我现在也想赢得比赛的胜利。历史上只有3位车手曾在环法赛中赢得过所有计时赛的胜利,而这3位都是最伟大的车手:伯纳德?黑诺特,埃迪?墨克斯,米盖尔?安杜兰。我想跻身于他们之中。我想证明我是赛场上最有实力的车手。

  我睡不着觉。耐克车队的斯科特?麦克伊臣来我的房间看我,斯泰普顿也来了。约翰将头探进我的房门,看到斯科特正躺在我的床上,而我仍然没有睡觉。约翰看了一下手表:晚上11点30分。“让这些人离开,赶快睡觉,”他说。

  我母亲也飞到了“未来城”,我安排她坐在我们的一辆队车中。她想观看计时赛,因为她又有了原来那种想保护我的感觉;只要有她和我在一起,我就不会受伤。但是,计时赛也让她胆战心惊,因为她非常了解自行车运动,知道摔车的事多么容易发生。她知道这一天――也就是整个比赛的倒数第二天――对我来说要么成功要么失败,一锤子买卖。为了这一点,她必须到场。

  计时赛是一个人与时钟的较量,就这么简单。整个赛段长57公里,大约需要1小时15分钟。赛段绕着法国中西部兜一个大圈,道路两旁是红瓦建筑和金黄色的田野,观众们则坐在躺椅或休闲椅上。不过,我无暇去欣赏那美丽的景色,因为我大多数时候都会处在紧张的比赛中。

   车手们这次按颠倒顺序出发,也就是说我将最后一个出发。我将自行车架在一个固定滚轴上,开始进行准备活动,依次检查我在赛道上将要使用的不同的变速档。

  就在我做着准备活动时,泰勒?汉米尔顿在远处已经出发了。他的任务是不管风险多大,尽可能快地向前骑,然后把技术数据传回来,给我提供一些帮助。泰勒不仅速度很快,而且那天大多数时候都在领骑。直到最后,祖尔才冲上来,以1小时8分26秒的成绩将泰勒挤到了第二名。

  轮到我了。我立刻冲出了出发区,穿过那些弯弯曲曲的街道。我的前面是埃斯卡廷,比我早3分钟出发。

  我低下头,从他身边嗖的一声超了过去。道路两旁是树林和很高的杂草,但我一心想着自己的比赛,甚至都没有回头朝他看一眼。

  在前两个计时点,我骑出了最快的速度,快到坐在后面汽车里的我母亲在弯道处加速时都往后一仰。

  到了第三个计时点,我的成绩为50分55秒,仍然列第一。问题是我能不能将这种速度一直保持到最后一段路程。

  骑到最后6公里时,我比祖尔快了20秒。但我现在开始为刚才的发力付出代价。我在山区付出过代价,在起伏的丘陵地区付出过代价,在平原地区付出过代价。我在失去时间,我能够感觉到。我即使能战胜祖尔,那也只会是几秒钟。在最后两个弯道上,我开始离座骑行。我在拐弯处加速,尽量小心不摔倒,而且说可能快地骑过去――结果差一点撞到路肩、摔到人行道上。

  我沿着公路开始最后的冲刺。我咬紧牙关,数着数字,使出全身的力气。我冲过了终点。我看了一下计时器:1小时8分17秒。

  我赢了祖尔9秒。

  我骑到一个围起来的区域,刹住车,摔到地上,弓着身子。

  我不仅获得了这个赛段的胜利,而且获得了环法赛的胜利。我现在可以肯定这一点。成绩与我最接近的对手祖尔落后于我7分37秒,这样的差距在进入巴黎的最后一赛段中是追不回来的。

  我的比赛历程快要结束了。但对我来说,所经历的实际上有两段历程:参加环法赛的历程,然后才是环法赛本身的比赛历程。最初是预赛,情绪高昂;第一个星期风平浪静,但很安全。然后便是梅斯和塞斯特里尔惊心动魄的经历,以及随之而来的媒体那种让人意志消沉的攻击。现在,胜利地结束比赛又带给我一咱洗清冤屈的甜美感觉。我将穿着黄色领骑衫进入巴黎。

  当我走上领奖台时,我母亲拍手欢呼。我边挥舞着一面小旗,边擦拭着眼角的泪花。我在这场计时赛前一直没有见到她,但颁奖仪式一结束,我就给了一个拥抱,然后带她去吃午餐。她说,“你都不敢相信国内的人怎么看待你。我知道你现在很难明白,也很难想象出来,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美国人现在都快要疯了。我以前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

  后来,我们一起回到了旅馆,旅馆大厅里挤满了记者。我们挤过人群向我的房间走去,一位法国记者想采访我母亲。“我们能谈谈吗?”他问。

  我转过身来说,“她不会接受法国媒体的采访。”但是那家伙继续问她问题。

  “别烦她,”我说。我用胳膊搂着她,拨开人群,回到我的房间。

   当天晚上,我开始明白美国国内反应是怎么回事。《人物》杂志的一位记者赶到了法国,要采访我。赞助商们一批一批地走进我们车队所住的旅馆,来看我们,和我们握手。朋友们也开始到来;他们都是坐飞机连夜赶来的。?比尔斯泰普顿请我出去吃饭,告诉我美国各大电视台的早间节目和晚上的谈话节目都想请我去做嘉宾。他认为我应该在环法赛一结束就飞回美国一天,接受电视采访。

  但是,按照环法赛的传统,冠军要出席欧洲各地的一系列比赛来展示黄色领骑衫,我也想遵守这一传统。“我们现在不谈这个,”我说,“我要呆在这里去参加那些赛事。”

  “好,”比尔说,“真是太好了!”

  “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你这样做很蠢。”

  “为什么?”

  “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国内现在的情况,不知道这有多么重要。不过你很快就会知道的。整个比赛一结束,你就再也躲不了了。美国每个人都在关注着。”

  耐克公司希望我在他们位于纽约的总店举行一个记者招待会,纽约市长会亲临现场,唐纳德?特朗普也会去。奥斯丁的市民想举行一个庆祝游行。而克公司提出用他们的私人飞机在一天之内将我接到美国再送回到欧洲,好让我参加那些赛事。我惊呆了。我这么多年来赢得过那么多比赛,可美国没有一个人关心。

  现在每个人都关心了起来。

  但是,我身上仍然有一部分不完全相信我会获胜这一事实。我告诉自己,还有一天的比赛。晚饭后,我将自己隔绝开来,在浴缸里泡了一会儿,使劲地擦身,然后便上床睡觉。

  最后一个赛段从阿巴让到巴黎,全长89.2英里,基本上是一种象征性的比赛。按照传统,主车群将以比较悠闲的速度慢慢前进,直到我们看到埃菲尔铁塔并且到达凯旋门。这时,美国邮政车队将会骑到最前面,进入香榭丽舍大街。然后我们便会开始冲刺,绕着市中心骑上10圈。大家最后会列队前进,共同骑过象征着胜利的最后一圈。

  我们向巴黎骑去。我一路上骑着车接受采访,与主车群中的队友和朋友聊天,甚至还吃了一个冰淇淋筒。邮政像往常一样呈完美编队前进。

  “我什么都不用干,”我告诉一位电视记者,“全是我的队友们在发挥作用。”

  过了一会儿,另一支电视采访队赶到了我身旁。“我要向德克萨斯沃斯要塞镇的凯丽?戴维森问一声好,”我说,“这是给你的礼物。”凯丽是位癌症小病人,我在“玫瑰自行车赛”上认识了她,之后她和她家人便成了我的好朋友。

  最后,我们进入了市区。当我们骑在香榭丽舍大街上时,我感到热血沸腾。整条街道都为我们实行了交通管制,那场面简直让人感到目瞪口呆。卵石和砖块铺就的大街两旁排列着数以万计的观众,空中飘着号角声,五彩纸屑到处飞舞,临街挂满了彩旗。人群中挥舞的美国国旗之多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人群中有人举起了一块用硬纸板做成的巨大的牌子,上面写着“德克萨斯”。

  我们沿着香榭丽舍大街继续往前骑。我渐渐发现并非所有那些都是美国的星条旗,我高兴地发现其中有一些飘舞的三角彩旗居然是德克萨斯州的孤星州旗。

  说来也怪,比赛结束前的最后10圈冲刺居然毫无刺激,没有任何高潮,我只是尽量避免在这种时刻撞车。接着,我冲过了终点线。一切终于变成了现实。我终于成了冠军。

  我下了车,迎接我的是一片混乱。到处都是摄影记者、保安人员、大赛官员和朋友,个个都在为我鼓掌。奥斯丁大约来了五十多个人,其中包括巴特?奈格斯,我的好朋友杰夫?加威,还有谁也没有料到的吉姆?霍伊特――故乡的朋友们说服他来到了现场。

  我被带到领奖台上接受颁奖仪式。我接过奖杯,将它高高举过头顶。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我跳下领奖台,跑到观众席上,紧紧拥抱我妻子。摄影记者将我团团围住,我说,“我母亲在哪里?”人群立刻分开,我看到了她,将她紧紧拥抱。媒体也围住了她,有人问她是否认为我的获胜经历非常困难。

  “兰斯的一生都充满了困难,”我母亲说。

  接着便是整个比赛中最美好的时刻――我的车队再骑最后一圈来庆祝我们的胜利。我们独自骑行在香榭丽舍大街上。我们一起度过了3个星期,所以我们现在慢慢地骑着,心情享受这一时刻。一个陌生人跑到大街上,递给我一面挂在旗杆上的巨大的美国国旗。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跑到我面前的――他只是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将那面旗帜塞到我手中。我举起国旗,激动得视线都模糊了。

  最后,我回到终点区,面对媒体,忍住了泪水。“我真是太激动了,太激动了,太激动了,”我说,“我只想说一点。如果你得到第二次生命去为某件事奋斗,你一定要全力以赴。”

  我们整个车队被迅速带走,为晚上的庆祝宴会做准备。那将是250人出席的盛宴,地点在奥赛博物馆,里面收藏着世界上一些价值连城的艺术珍品。经过3个星期的苦难历程,我们无一例外地感到筋疲力尽,但我们个个都期盼着举起酒杯的那一刻。

  我们赶到博物馆时,发现所有餐桌都布置得非常雅致,只是桌子中央的摆设有些古怪,而这是汤姆?威瑟尔建议的。

  每张桌子的中央都摆着苹果。

  我们举起了离开梅斯后的第一杯酒,我站起来给我的队友们敬酒。“我一直穿着黄色领骑衫,”我说,“但我觉得黄色领骑衫上惟一属于我的是拉链,是很小的一部分。黄色领骑衫的其余部分,无论是衣袖、前胸还是后背,都属于我的队友们。”

  我的队友们举起了酒杯。

  每个人的手中都紧紧握着一样东西。

  一个苹果。我的周围都是闪亮的红苹果。

   当天晚上,我和克里丝汀住进了里兹饭店一个昂贵的大套间。我们换上饭店赠送的浴袍,打开了一瓶香槟,共度属于两个人的时光,举行我们两个人的庆祝。我们终于单独两个人在一起了,我们为套间的规模之大而傻笑。我们让饭店把晚餐送到套房来,然后我们俩就进入了梦乡。

  我第二天早晨醒来后,将脑袋埋在枕头下,想适应一下这陌生的环境。睡在我旁边的基克睁开了眼睛,我们俩渐渐清醒了过来。她久久地望着我,我们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哦,我的上帝,”我说,“我获得了环法赛的冠军。”

  “不可能,”她说。

  我们放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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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5 20:21:23 | 只看该作者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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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5 20:24:14 | 只看该作者
本人也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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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9-5 21:05:02 | 只看该作者
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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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9-5 21:33:08 | 只看该作者
继续啊~~太好看了!
18
发表于 2007-9-5 21:45:36 | 只看该作者
楼主签名很high
19
发表于 2007-9-5 21:46:05 | 只看该作者
         SF
20
发表于 2007-9-6 01:39:19 | 只看该作者
好长呀 每天看一章
英文原版的买回来有阅读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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